十一月初,周五,大雨。
天空灰蒙蒙的,像是有下不完的瓢泼大雨。
凉宵站在窗前,仰着小脸,看着窗外的大雨,心里也潮湿异常,仿佛也在下雨。
她的手,落在了小腹上,垂眸对肚子里的两只小猴子说:“存希,存夏,再等一下,我们就要离开爸爸了,你们不要害怕,我的宝宝真可怜,现在爸爸还不知道你们的存在。可以后,等他知道了,肯定会很爱很爱你们的。”
陆景琛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用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这边走,见她的嘴唇在动,便淡笑着问:“一个人站在窗边嘀嘀咕咕什么?囡”
凉宵愣了下,闭了嘴,转身深深的看着走过来的陆景琛。
她手心里,攥着一颗苏眠给的糖果,苏眠说,这颗糖果含有安眠药成分,只要骗景琛吃了,他就会睡很久鲺。
陆景琛走到她跟前,握了握她的肩头,轻轻环抱住她:“眉头怎么皱的这么紧?”
凉宵小小的身子,整个赖在他身上,声音甜糯,“景琛,我有点累,你抱我去床上。”
陆景琛揉了下她纤弱的背部,托住她的臀部,将她轻松抱起。
她看了一眼窗外,天色更黑了。
她躺在床上仰视着他,陆景琛两只手臂支在她两侧,目光幽邃的锁着她略显苍白的小脸。
他倾覆下身子,便要吻下来。
女孩儿柔嫩的小手,轻轻捂住他的薄唇。
陆景琛的大掌,揉了下她的腰,哑声问:“不舒服?”
凉宵也想要他,在这离别的时刻,她怎么会不想。
可肚子里有两只小猴子,她身体又很虚弱,为了孩子着想,不能和他亲热。
她点了点头,摊开洁白的掌心,里面是一颗普通的糖果。
她忽然清甜笑了下,“景琛,我剥颗糖果给你吃吧。”
陆景琛目光柔和的看着她,凉宵躺在床上,小手剥着糖果的塑料纸包装,里面是一颗淡黄色的像是柠檬味的糖果。
她将剥好的糖果递到他嘴边,他丝毫没有任何戒心和防备心,低头,便将她手里的那颗糖果吃下嘴里。
她微微仰起小脸,吻了吻他的唇角,柔柔的问他:“甜不甜?”
他便深吻了她一下,将嘴里的甜味推给她一点。
凉宵只专注的看着他。
陆景琛吃完那颗糖果后,反应很快,他的长指捻了捻太阳穴,搂着她,躺在她身边的床畔上,将脸窝在她颈窝里低沉的道:“奇怪,怎么忽然这么困。”
凉宵温柔的对他淡笑,吻了吻他的鼻梁,“景琛,你休息吧。我守着你。”
女孩儿柔软的小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陆景琛低低笑了下,安心的闭上眼,沉睡。
凉宵看着他的睡颜,忍不住在他薄唇上又亲了下,喃喃着:“景琛,你太累了,好好睡一下。”
她拉着他的大掌,轻柔的放在了小腹处,低头对肚子里的小猴子说:“存希,存夏,这是爸爸,要记得哦。”
身侧的男人,已经发出匀长的呼吸声,凉宵眼眶微微湿润,“景琛,我做过检查了,苏医生说,是对龙凤胎。”
————
苏眠一直在病房外面等着,坐在长椅上,心神不宁。
她不知道,帮凉宵生下孩子这件事到底对不对,可那是两条小生命,于母体本身来说,怎么可能忍心打掉它们?
她看了一眼腕表,已经到了和凉宵约定的时间。
她深深看了一眼紧紧合着的病房门,以为凉宵离不开了,正想起身离开。
那病房门,便倏然打开——
苏眠一愣,看见凉宵双眼红通通的,眷恋的往病房里看了最后一眼,然后坚定的重新关上了门。
苏眠盯着她问:“现在要走吗?”
凉宵垂了脸,忍住那即将掉落下来的眼泪,轻轻点点下巴,“嗯,走吧,苏医生。”
凉宵兀自抬步走,苏眠站在原地叫住她:“凉宵……”
凉宵微微侧头,哭了,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苏医生,我不想再犹豫了,再犹豫一下,我就真的不舍得离开了。可景琛不会允许我生宝宝的,可景琛为我付出那么多,我能留给他的,也只是这两个宝宝。我想为他,付出一点点。”
苏眠再也不说话了,双手抄进白色大褂的兜里,像是也在给自己下一个决心,“走吧。”
她已经做好了,等陆景琛醒来,最最糟糕的结果了。
————
南城这一晚的大雨,仿佛怎么也停不下来。
凉宵坐在汽车里,大雨从窗户像是泼下来的,形成一个个水柱,在玻璃上快速倾泻下来。
苏眠一面开车,一面对她说:“我马上把你送到过桥收费站,梁医生会带你去潍城。那里什么都安顿好了,梁医生
的老家在潍城,所以什么都方便,你也不用拘束,我和梁医生是大学同学,关系很好,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和她开口说。”
凉宵在一边,侧头看着窗外的雨幕,无声的点点头。
苏眠抿唇,蹙眉道:“凉宵,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轻轻的摇头,像是去意已决,“我已经想的很明白,我要为景琛生下存希和存夏,不管……要我付出多大的代价。”
苏眠惊了下,看了她的侧脸一眼,柔和而坚定。
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这样直面着生与死做抉择,或许,那就是爱吧。
————
陆景琛醒来的时候,是晚上八点,他睡了长长的一觉,太阳穴微痛。
他蹙了下眉头,伸手捻了捻,按了按眉心,微微叹息了一声,连看都没看身边,就哑声唤了凉宵:“乖乖。”
他的头,确实有些晕眩,没人应,他又唤了她一声:“乖乖?”
仍旧没人应。
他微微一怔,手摸过去,一边的床位上,空荡荡。
他一惊,立刻大声又喊了她第三遍,依旧没人应,屋子里黑漆漆的,除了他自己的声音,一点也没有别的声音。
他快速起身,伸手捻开了一边的灯,刺白的灯光,让他的眼睛一下子眯起。
病房里,看不见凉宵的影子。
陆景琛大惊,脸色惨白,下了床赤着脚就大步走向洗手间,大喇喇的推开门,几乎吼了一声:“凉宵!”
浴室里的灯光刺目,里面,白的像是另一个天地。
他眼角猩红,声音嘶哑。
她去哪里了?去哪里了!
陆景琛仿佛想起了什么异样,那颗糖果……
他立刻拉开病房门就冲出去,不顾医院里所有人疑惑惊讶的目光,赤着脚一边大步走,一边嘶吼凉宵的名字。
他重重呼了一口气,流星大步的到了苏眠办公室里,连门都没敲,直接冲进来。
便是嘶哑的狠狠质问:“你和凉宵说了什么!她去哪里了?去哪里了!你是不是告诉她她快死了!她究竟去哪里了!”
男人的眼角,猩红呲裂。
苏眠没有丝毫的惊讶,早已预料到是这种结果,她坐在座位上,微微抬头看着他,双手交握,对他陈述一个事实:“景琛,凉宵怀孕了,是对龙凤胎。”
男人几乎在那一刹,整个人狠狠僵硬,站在原地,只觉气血逆流,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深深的呼吸着,焦躁不耐的用长指捻着太阳穴,薄唇灰白,“什么时候的事,我只想知道她人在哪!”
他两只拳头,紧紧攥起,重重砸在苏眠办公桌上。
他紧紧盯着她的眸子,一字一句的逼问:“她人在哪里!”
苏眠亦是盯着他被激怒仿佛鹰隼一般的黑眸,抿了下唇道:“她已经离开南城了。这是她给你的信,你自己看。”
苏眠将凉宵的信递给他看,陆景琛一把挥开,仿佛困兽般的嘶吼:“我不要看什么信!我现在要见到她!”
信,被打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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