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世间万物,本该各行其道。然而,总有些意外会跳出六道轮回,发生这样或那样不同寻常的故事。
奈河桥畔,一座雕梁画栋的院落中,两名长身玉立的儒生正在翻着一本厚重的书册。
青衫男子指着其中一页,眉头微蹙,“这样的性情,实在不像乐善好施之人。”
白衣儒生随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叹道:“许是幼年失怙失恃的缘故也未可知。”
青衫男子还是摇头,“至于提携一方百姓……如此重要之事竟交给这样一人,恐怕这样的安排欠妥吧!”
白衣儒生轻笑,“愚弟却有不同想法。”
“哦?”青衫男子面带诧异,“何不说来听听?”
白衣儒生微微一笑,“这人十世轮回,本该功德圆满,却因少了觉之一魂,这才败在这最后一世上。觉魂主善恶羞耻,于他而言积德行善岂不也是成全了自己?”
青衫男子拍掌大笑,“贤弟高见!高见!”
“一切自有天定罢了。”
“那贤弟,不如就由你我合力将他送去该去之处如何?”
“合该如此。”
二人不再多言,齐声念动口诀,合力将那页撕下,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口诀未停,刺目的白光过后,原本老旧的书页化作一块巴掌大小的木符疾驰而去,眨眼间便失去了踪影。
那木符之上隐隐约约闪动着一个名字——江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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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白石山东南,有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叫枣儿沟。
实际上,这一片的村名都是带“沟”的,因为,这里真的是很穷很穷的穷山沟。
作为省农学院的在读博士,江逸暑假的实习任务就是去下属的援助站为农民朋友们发放枣树种植手册。
是的,江逸是个枣博士,专门研究枣树病虫害。说起来他在这个领域还算小有名气,他的导师徐老先生在学界堪称泰斗。
看着和他一起下乡的同学小周被一群大爷大妈团团围住手忙脚乱的样子,江逸的心情实在不太美丽。
“乡亲们,别挤、别挤!都有份!都有份!”小周奋力举起彩色的宣传册,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扯着嗓子嘶喊。
“听见咧不?人家说不让挤!再挤就不给咧!”一位脸色涨红的胖大妈边卖力挤边高声叫喊。
“你当谁傻呀!”瘦高个大妈毫不示弱地挤回去,“村长可说咧,照着这几本书干来年就能长一嘟噜枣,咱们就能发财!”
这话一出,大伙挤得更厉害了。
江逸抱着手臂远离“战场”,假装看不见小周频频求救的眼神。
好脾气的小周一边在心里叹了口气,一边忙不迭地分发手里的书册。
一个晚来的大妈生怕抢不着似的,一边吆喝着一边横冲直撞。
彼时江逸正站在小土坡上,背对人群眺望着远处翠绿的峰峦,冷不丁被人往前一扑,悲剧发生了——
英俊多才的江大博士,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滚进了身后的山沟沟里。
在那一瞬间,江逸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早逝的母亲,从未蒙面的父亲,相依为命的外婆,年过花甲的徐教授,甚至还有高中时暗恋过的校草……
太多支离破碎的画面冲斥脑海,江逸的心里隐隐有种感觉——自己这是活到头儿了吧?
江逸亲眼看到自己的身体被卡在山石间,鲜红的血流了一地。
近乎透明的灵魂轻飘飘地荡到半空中,就像被人扯着线的风筝。他举起半透明的手来回翻看,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感受——原来人死后真能变成鬼魂。
可是他还不想死,作为年近三十的gay,他还没找到相伴一生的爱人,甚至连□□都没有一个。更让他不舍的是,如果自己死了,谁来照顾年迈的外婆?
然而,眼下的情形由不得他多想,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灵魂像是受到某种力量的拉扯般脱离了原地,飘过高山,飘过大海,好像是飘了很久很久,久到江逸意识陷入了沉睡之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江逸再次恢复清醒。
映入眼帘的是床顶的青纱帐,帐子虽平整,顶上却蒙着一层灰。
嗓子里像是堵着一大团棉花,他狠狠地喘了口气,心脏才缓缓地恢复跳动。
江逸面上毫无表情,脑子却转得飞快。
他死了,毋庸置疑,他亲眼看到无比熟悉的身体在山石间摔成了肉饼。
从山坡滚落的惊悸感依然在脑中撕扯,江逸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好。
他动了动酸痛的脖颈,视线扫过雕花的床栏,平整的青砖,以及摆放着茶盏的八仙桌。
正对床的位置有一面圆形錾花铜镜,清晰地映出他惊愕的脸。
镜子里的人是他也不是他,五官相似,模样却比之前年轻了十岁不止——镜子里的人明显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江逸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意外地看到一双白晳的手掌,小指根处那颗淡淡的红痣,和他之前一模一样。
江逸脑中立马闪过一个词——穿越。
看着屋里的摆设,江逸惊讶之余又觉得有几分亲切,仿佛又回到了和外婆一起生活的乡下。
“吱嘎——”一声,木门被推开,屋外探进一个小脑袋,圆圆的脑门十分突出,像个“小寿星”。
“逸、逸哥,吃、吃饭了!”小孩结结巴巴地说完,便火烧屁股似的跑掉了。
江逸的脸还没来得及做出恰当的表情就僵在了那里。
这孩子……怎么像被鬼追似的?
江逸掀被下床,突然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还没等他缓过劲儿,门“哐铛”一声,又开了。
江逸抬头,正对上一张怒气冲冲的小脸。
这回换成了个挽着发髻的小姑娘,约莫十一二的年纪。
小姑娘进门之后看都没看江逸一眼,重重地把碗放在桌子上,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转身出门。
江逸皱眉,他不喜欢没有教养的小孩,甚至可以说是讨厌。他冷着脸向桌上看去,粗瓷海碗冒着热腾腾的香气,碗里卧着一只白莹莹的荷包蛋。
江逸没怎么犹豫就决定该吃吃,该喝喝——这具身体需要补充体力。
他拖着软趴趴的身体离开床,一步步挪到椅子上。
氤氲的热气熏红了双眼,江逸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才捏起旁边的筷子搅了搅浓浓的汤汁,从荷包蛋下面扒出一大坨厚厚的面片。
江逸对着那片厚厚的面片继续皱眉,打量了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最终还是放进嘴里小小地咬了一口……
“噗——”没等往下咽就吐了出来——里面是生的。
江逸深深地吸了口气,又耐着性子挑着尝了几片,隐隐地有些恼火——这一大海碗面片不论厚薄全是半生不熟。
不过他很快又把那股火气压了下去。白吃别人的东西,由不得自己挑三拣四。
只是,结合刚刚小姑娘的表现,江逸隐隐怀疑,是有人在故意整他,或者说,是在整原主。
江逸一边阴谋论,一边一口一口吃掉了那只莹白的荷包蛋。
把碗里的热汤喝干净,消失的力气慢慢回笼,江逸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两圈,腿脚倒是轻快了些。他的灵魂在慢慢适应这具身体。
看了看剩下的大半碗面片,江逸决定处理掉,怎么也不能留着膈应自己不是?
他端着大碗推开屋门,进入了一间空荡荡的屋子。
这间屋子比卧室大些,两侧连着东西两间卧室,南北各有一门分别通向前院后院。这样的屋子在农村叫“堂屋”,功能类似于现代的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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