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仔细地想一想,想想关于这剑的来历,还有你的身世。”荀舞瑜眼中带着期盼。
——我……我不知道。在这海岛醒来后,我唯一记得的,就只有琉璃谷。
荀舞瑜抿抿唇,勉强笑道:“没关系,往后慢慢再说吧。”
她像从前般拉着裴云的手向前走,直走到花惜玉的面前。
花惜玉浑身上下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同时下/体处飘出阵阵恶臭。
裴云以手比道——他双手皆废,腰骨断折,从此失去行走之力,也不再能控制排泄。若放任在此,不出两日,他便必死无疑。
荀舞瑜冷冷蹙眉:“让他就此死了,实在是太便宜他,我要带他回中原去。”
谁知她语音方落,一声浑厚沧桑的男音却蓦然响起:“不知姑娘是要带什么人回中原去?”
这是燕北行的声音。
“燕北行?!这人的本事还真大,竟然追到了这岛上来。”荀舞瑜咬牙举目,心下则飞速思忖应对之策。
不过须臾,燕北行的身形已随声音踱出,站在他身后两侧的是偃月城城主寇苍奇与岭南慕家的四小姐慕岚珊。
几人各有侍从,随行者众,但包括燕北行在内的这些人所围绕着的却是另一人。
那人就是被荀舞瑜一路掳来的中年男子。
毫无意外,中年男子已被燕北行一行人救下。
只见他面露忧色向燕北行道:“燕卿,不得伤害她。”
“君上请安心。”燕北行恭从俯首,而后转而看向荀舞瑜与裴云两人,见到裴云面容时不免也流露惊愕之色,但很快便从容不迫道,“还请姑娘莫要惊慌,我等对姑娘无丝毫恶意。相反,我等是来恭迎姑娘的。不对,请恕属下无礼之最,应是恭迎少君。”
燕北行一语言毕,却做惊人之举。
他在距荀舞瑜不远处单膝着地,所行之礼竟如同宫廷朝臣。
随着燕北行的率先开口,其余人等亦均单膝跪地异口同声道:“恭迎少君。”
“……君上,少君?”荀舞瑜环顾众人,内心疑云满布,“你们在说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少君想带此人离开岛屿,由我等来办便可。”燕北行斜觑一眼花惜玉,又对荀舞瑜道,“少君,属下知晓您此际定然疑虑重重,还请您给属下机会一一解释。”
荀舞瑜目光越过燕北行,眉宇紧拧看了看那中年男子,矗立不动。
燕北行向身后众人挥了挥手,做个弃械的手势,众人各自点头,竟无不将手中械刃扔到地上。
“少君,您现在该相信我等了吧。”燕北行目不转睛道。
那中年男子拨开众人,一步步向前走来,直行至燕北行身旁:“燕卿,她还是个孩子,让她明白个中因由尚需时日……”
荀舞瑜见男子眼中丝毫没有对自己的怨愤,反倒只有无限爱怜,更忍不住去猜测此人的身份,对男子正色道:“他们称你为君上,称我为少君,你是不是该让我先弄清楚,这‘君’究竟指的是什么‘君’。”
“好,我告诉你。”男子一声长叹,“我这‘君’,便是将江山拱手他人的无能之君。”
荀舞瑜猛然一愣,却听男子又道:“燕卿寇卿曾称我为陛下,可我家国已失,又如何配得上那般称谓!”
他此言一出,只令荀舞瑜错愕难当。
“你……是前朝的皇帝,你是允帝?”她飞快地想到了许多事,急用余光瞟了瞟裴云。
裴云也在震惊,只不过与荀舞瑜那种知晓一切后的讶异不同。
荀舞瑜强自定心,不带情感道:“我听说过许多年前的那场战争,坊间皆传闻那位年轻的皇帝崩于宫乱大火之中。后来,是他的叔叔继承了大统,成为了当今的圣上。”
允帝道:“年轻的皇帝没有死,即使他已放弃了生,但赤诚忠心的臣子却将他……将我救下,带我逃离了皇宫火海。那人从未放弃过对我的搜捕,于是我逃得越来越远,最后逃到了这远离中土的海岛上。”
荀舞瑜道:“照你这般说,他们这些人就是对你赤胆忠心的臣子咯。你本可在这岛上安享余生,又为什么要纵火焚岛?”
“因为……”男子忽而沉默。
荀舞瑜冷然笑道:“因为你放不下你的江山,放不下曾经拥有的荣华与权力。”
允帝抬目,双眼遍布血丝:“没错,我是放不下,放不下荣华权利,也放不下黎民百姓。现在坐在龙椅上的那人无论怎样说都不过是乱臣贼子,近几年宫中不断传出他顽疾缠身行将就木的消息,这岂非正是我复位的大好时机?取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我何过之有?”
“你,凭什么?”荀舞瑜略有动容地问道。
这一次答话的人却是燕北行。
他一字一顿,铿锵有力道:“凭玄阙之力,偃月城之力,岭南慕家之力。”
荀舞瑜回想往昔,极速忆起在大漠中时,燕北行与慕岚珊两人与寇苍奇就仿似在密议某件大事。
“原来如此。”她倏忽间明了了玄阙之用。
“我曾经是皇帝,同时也是父亲。”允帝带着气喘,语重心长道,“孩子,随我走吧。你是我的女儿,便是公主之身,帝位光复之日,我会为你正名。也请你,让我对你一尽父亲的职责。”
荀舞瑜冷目相视,幽幽冥想,这失却了家国的男人遭遇悲惨,竟好似值得同情。
可惜,她并不是允帝的女儿。
而唯一可能与允帝有血脉关系的人,正站在她的身侧。
到底要不要对允帝说清事实呢?
她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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