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宴席尽欢而罢,足吃了一个多时辰才算完,天气和暖,张佳木送了各人出门,还在拱手客气,只道:“得闲了都过来玩,金千石,我这里有好箭道,你马术刀法都过的去了,箭法还要磨练,你得常来。”
“是,大人,”金千石挺直腰身,答道:“末将一定常来府上伺候。”
“嗯嗯,”张佳木连连点头,又和范广耳语片刻,脸上含笑送了各人离开,这才自己转身,预备回府。
“总算找到你了。”正转身间,差点儿和身后一人撞了满怀。现在很少有人敢对他这么无礼,张佳木顿时不悦,不过倒没有立刻发火,只是拿眼去瞧是谁。
“原来是你,”张佳木笑骂道:“你都是都同知了,还这么急脚猫似的,太不稳重了吧。”
来的是王增,这半年多来他升官的速度不在张佳木之下,半年多前还只是一个举人,连个官照也没有,现在已经是待上任的驸马都尉,加入锦衣卫后就是千户,现在已经是加了都同知的官衔,在卫中,地位已经和刘勇等人相差不离,如果说实在的势力,也有正阳门到永定门,再到崇文官等十来个坊的百户,还有三个千户,都算是王增的直管,说起来,也算是兵强马壮了。
今天此人一身玄色大毛出锋的裘衣,戴着的是冬用的暖帽,饰着一块名贵之极的翡翠,腰间玉带丝绦,足上朝靴,无不是尽善尽美,浑然是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
听张佳木笑话,王增脸上似笑非笑,只道:“我可是来瞧热闹的,听说明儿是皇后千秋节,我这个女婿说是女婿,但嘉善公主并不是皇后所出,也没有抱在皇后宫中养育。重庆公主虽说也不是皇后亲出,不过自小可是在皇后宫中教养的,要说是母女间的情份,和周贵妃倒平常了,和皇后是亲娘儿俩一样,你这个女婿,倒是准备了什么象样的寿礼没有啊?”
“啊,这个事啊,我早就准备好了,倒是你,”张佳木反唇相讥道:“不是亲女婿也是女婿,我倒要瞧瞧你备了些什么。”
“左右不过是些寿桃寿面京丝挂什么的,再备两个瓶儿,上好的宣德炉一对,加起来也就差不离了。”王增笑道:“我现在又不曾当家理事的,这个都同也是刚加不久,算是太后寿辰,全天下都有好处,我只是沾光罢了。倒是你,官儿已经加到无可再加,还是少保,这一回,还给你加了太子太傅,这个官,可是积年宿儒,效力有年的大臣才有的做,你才多大,婚还没成,毛头小子一个,居然也是太子太傅了,这可从哪儿说起。”
“你当这个是好来的?前一阵,朔风凛洌时,我在山里头督促太后山陵的时候,吃的那个苦头岂是容易的,一顶太子太傅的帽子,正好酬功。”
他们俩互相笑骂也惯了的,虽然王增半真半假的,张佳木倒不好和他认真。况且,自己倒确实是有点儿疏忽了,前一阵太后寿辰,全宫中和外头都忙了个人仰马翻,张佳木这个卫使也是忙活的够呛,而且前一阵还给他加了观山陵使的重责,也是和他宗人府的差使相关,太后她老人家的山陵大事,宗人府总不能不闻不问罢。
其实,也就是扯着虎皮当大旗,叫他这个实权人物抓山陵大事,以防懈怠疏忽。
若是帝陵,自然有大学士,或是公侯勋戚主理其事,发京营兵与征集工匠民夫,得历时好几年才能成功,太后不愿打开宣宗皇帝的墓道合葬,就在宣庙陵寝一旁再修个规制等级略小一些的附葬,这其中的略小是小多少,装饰用料如何,就得看主事人是怎么样了。
太后对张佳木算是青眼相加,几次给过关照,就是亲事也是太后先行首肯,力主其事,所以把山陵大事交给他,也就尽能放心的了。
“哦,哦,原是我把这个忘了!”张佳木是用玩笑口吻,不料王增倒认真起来。
他今天是来讽喻的,友朋之道,王增觉得就在于谏言,如果朋友有过而不谏争,就失去了朋友的作用了。
张佳木已经是武职一品,官阶加到无可再加,又是驸马,宗丞,幼军提督,手中的实权实在是太惊人了,王增知道,尽管张佳木对太子有救命之恩,但东宫中忌他的人着实不少。
其实,就象和皇帝现在也忌曹吉祥,石亨一样,只是帝王对手握重权的臣下有一种下意识的忌惮与防患罢了。
现在皇帝不忌他,还屡屡宠召加官,只是因为张佳木之上有更强者在。如果更强者有一天不在了,将会如何?
当然,退居府中为驸马是一条出路,但在此之前,张佳木也不能太过锋芒毕露了。
毕竟,王增现在身份地位不比寻常,有很多事,张佳木都不知道罢了。但王增知道的内情越多,心中对这个朋友未来的处境就越来越担心,所以在张佳木加太子太傅后,他是打算犯颜直谏,叫这个好友力辞掉为好。
不过,张佳木既然为山陵使,朝廷在事后酬功是必然的事,而且也不能推辞,否则的话,就是对自己的山陵差事没有信心,这可是不能有丝毫马虎和迟疑的,上有赐,则必须坦然受之,平常的谦逊之姿,在这种事上是不必也不能用了。
王增释然,张佳木却有点儿挠头,想了半天,才算有了主意,因向王增笑道:“好了,我已经有准主意了,这就进宫去吧。”
“成,再不进去,也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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