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科考,除进士科外,其实还有很多其他科目。
但时局若此,很多科目已经取消了,因为压根没人考。
“明法科,贴律令十贴,对律令墨义二十道,策试十条。”金台殿内,喝茶休息一轮后,陈诚继续说道:“然应考者寥寥,三年仅取两士,陛下欲罢此科耶?”
明法科,就是法学考生的考试,考的是《大夏律》,外加《建极礼》两本书。
《大夏律》是包罗万象的法律,承自唐律。而唐律其实也是自隋律修修改改而来,隋又……反正大家都是抄,改一改前朝的就能用了。
《建极礼》这本律令书是《大夏律》的补充,花费六年时间编纂而成。而此律成书后,建极七年便恢复了明法科的考试,至今已有三年。
仔细找的话,这本书有《大唐开元礼》的影子。
古来仪典,以《仪礼》、《周礼》、《礼记》为根本。两晋南北朝时,又修五礼(吉、凶、嘉、宾、军),礼制日趋完善。
至隋,又有《开皇礼》,唐有《贞观礼》、《显庆礼》、《开元礼》。
每一代都有改进,尤以《开元礼》相对改动最大。
开元十四年,通事舍人王喦(yán)奏:“请改撰《礼记》,削去旧文,而以今事编之。”
意思就是《礼记》里写的东西,已经不太符合如今的社会风气、价值观、生产关系以及生产力水平了,要改。
这个建议遭到了宰相张说的反对,他认为“历代不刊之典,今去圣久远,恐难改易。”
张说认为如今离《礼记》的时代过去太久远了,天下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如果要改的话,恐怕整本书都要改,那还不如扔掉《礼记》算了。
他建议在《贞观礼》、《显庆礼》的基础上加以改动,这两本书比起《礼记》已经有一定的变化了,再改一改,社会也更容易接受。
于是,最终定下的就是这种“折衷”的做法。但《开元礼》依旧是自周礼以来的集大成者,大体适应了唐时的生产力水平,对一个人的社会行为做出了切合实际的规范——整体还是比较宽松的,该玩玩,该跳舞跳舞,该做生意做生意。
明法科学生的考试,涉及到仪典律令的,也以《开元礼》为准,不管已经不适应时代发展的《礼记》是什么样的了。
其实这也是正常的。法律、仪典本来就该与时俱进,适应新时代的生产力,《礼记》都特么过去千年了,你还抱着这本书不放,有什么意义?
唐人还是很能想得开的,汉时能成《礼记》,服务于当时的社会,我就不能新编一本,服务于此时的社会吗?
“明法科不能罢废,也不能降低难度。”邵树德说道。
总计40道题目,10道帖经,即默写填空出法律条文。
20条律令墨义,其实是让你阐述对律令条文的理解,有点司法解释的味道。
10条策论,这个就是出题了,比如你认为法律条文有没有不合理的,有没有需要改进的,有时甚至出应用题,让你应用法律条文来断桉。
“臣遵旨。”陈诚应道。
“明法科非常重要,朕将来说不定还要新编纂一些细分的律令。”邵树德说道:“此科考试,宁缺母滥。三年取两士又如何?对了,这两人现在何处?”
“一为御史台录事,一为监察御史。”陈诚回道。
“可以了。”邵树德点头道。
无论是录事还是监察御史,都是八九品的小官,但权力不小。
御史台本身是监察机构。
录事在御史台从事文书工作。
监察御史共有十人,“掌分察百僚,巡按郡县,糺视刑狱,肃整朝仪。”各有各的分管业务,权力还是比较大的。
这一条过后,君臣数人又谈起了三史科。
三史即《史记》、《汉书》、《东观汉记》这三本史书。
《东观汉记》因为种种原因,散佚很多,不太适合作为教材了,于是《后汉书》取而代之。
也就是说,现在三史科考题皆出自《史记》、《汉书》、《后汉书》。
唐中宗那会,因为杀青了一大批史书,如《晋书》、南北朝史书等,建议加入考试范围。
但有人提出反对意见,认为“大抵作者,自魏已前,多效‘三史’,从晋已降,喜学五经。”
也就是说,写历史的人不太行了,已经不是社会顶级学者。后来那些史书,除个别外,“文浅而易摸”,不如三史水平高。
唐人认为,三史之中,散佚之前的《东观汉记》水平最高。散佚之后,此书退出三史排名,这时以《汉书》成就最高,《后汉书》其次,《史记》水平最差。
但邵树德觉得,史书忠实记录就行,文学水平固然要有,但并不是重点。唐代杀青了一大批史书,但都没纳入考试范围,有些可惜了。
“三史科考试,《晋书》、《宋书》及南北朝史书、《隋书》等皆纳入考试,《唐书》尚未修撰完毕,暂先不考。”邵树德说道:“三百道墨义如故,另加策论五条。”
三史科考试的题目是三百道,数量惊人。且全是墨义,即你对这段历史的理解,要展开讲,考的其实是史书批注之类的内容。
邵树德看史书也喜欢写批注,但他不好意思把自己写的东西拿出来,毕竟是一家之言,而且诸多白话。过阵子可以让宫中才女们润色一番,然后出一本书。但纳入考试,还是算了吧。
他固然认为自己对历史的理解比其他人高,但毕竟一家之言,认真来讲,你真这么自信吗?况且这种行为本身也不合适,等于强行把自己的思想灌输给别人,扼杀了其他思想,不好。
三史科的考生理论上可以担任地方父母官,但一般在史馆工作。不过史馆、弘文馆之类的机构,自己也培养史学生,并不全靠科举,选拔途径比较多。
说完三史科,还有明算科等。
“明算科考试,自唐末以来,应者寥寥。”赵光逢说道:“建极九年三月明算科考试,只录得一人。”
邵树德叹了口气。
明算科考试,其实主要是社会考生,即“野生”数学家。他们多是家传或师徒传承,教材有些落伍了,因为如今的明算科考试,加了很多几何内容,他们不会做也情有可原。
《几何》这本书曾经得过夏王赏,也是公开出版的,且各州都有数学博士授课,教材并不难见到。
社会上玩数学且敢来考科举的,一般都是家有余钱,有钱有闲那种,买书对他们不是问题,主要原因或许在于信息闭塞?
另外,州一级的数学生水平也有点差。或许所谓的数学博士自己也不太会,教出来的学生就更不行了。
整体水平差,这就导致了去年只录得一人,近三年只录得十人。
还好有三都国子监在。
与史馆、弘文馆自己开班培养史学生一样,三都国子监自己也培养数学生。如今大夏主要的数学生来源,就是这些官办学校。
国子监的学生来源主要是勋贵子弟以及荫庇得到的入学名额。
比如,某人立下战功了,斩将夺旗、破城先登、大败敌军等,厉害点的战功可以荫庇子弟当官,差一点也可以得到国子监入学名额,毕业了可以当个小官小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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