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这些开封府官员脑子一个激灵,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往上冒。
“这出戏叫窦娥冤!”
“该不会……吧?”
此时,台上一名身着开封府府令官袍的演员登场,笑道:“我做官人胜别人,告状来的要金银。若是上司当刷卷,在家推病不出门。下官楚州开封府府令桃杌是也。”
接着,就是张驴儿拿着蔡婆婆家的金银来找这桃杌,那桃杌满口答应下来。
“混账!”
叶恒勐然一拍座椅扶手,正要找陈洛问个明白,才发现陈洛早已不知踪影!
而台下,一个个开封府官员满脸羞臊,从刚才的挺胸抬头变成了低头看地。
没办法,在安排席位的时候,是有醒目标志的,开封府坐哪,六扇门坐哪,副相下属衙门坐哪,一个个都悬挂这巨大的告示牌。
如今,全场的目光都望向了开封府阵营。
我们不是,我们没有,我们冤枉!
开封府的官员们心中委屈。
好好的看个戏,怎么烧到自己屁股上来的?
虽然戏里的情况确实存在,但是跟我们这些人没有关系啊!
当然,其中也不乏几个心中有鬼之人,更是不敢抬头。
“看什么!”此时副相公孙博冷哼一声,“这是柱国写的戏,是警醒所有人!”
“不要对号入座!”
听到公孙博的话,那些异样的目光逐渐收回,开封府的人才觉得身上的压力轻松了一些。重新提起头,看向戏台。
此时戏台上已经进展到桃杌从六扇门处接管了审讯,开始对窦娥用刑的阶段。
不得不说,洛红奴的演技真的好,那一声声凄惨却倔强的叫声让所有人都不由动容!
……
“侯安,快,让他们停下来!”叶恒双眼浮现水光,他实在见不得百姓受苦,那侯安连忙说道:“陛下,冷静,这是戏!”
“戏?”叶恒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喃喃道,“朕怎么觉得是真事呢?”
另一边,看着窦娥受刑,那些醒早茶楼里,茶碗杯碟早已被砸成了一地的粉碎,此时此刻,那些茶客一个个都在放声大骂。
“开封府,你们该死啊!”
“放开那个窦娥!”
“天啊,谁来救救窦娥姐姐!”
“陈柱国,你写这样的戏,你的良心呢?”
……
“六扇门、开封府,这样的组织架构确实有问题。”
圣堂内,几位道尊还想嘲讽一番,结果发现那些半圣一个个面色凝重,几名法家半圣还在彼此交流,完全当他们不存在。
这儒门,是发动了集体神通:目中无人吗?
“本圣在位时,就觉得其中有问题,只是除了加强监督外,没有找到解决之道。”宋慈叹了一口气,“如今陈洛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直接的表现出来,看来对他提出的都察院很有信心啊!”
“嗯,自古以来,法家的圣道都在法家的道理之上,不像其他三相,都可以感悟为相之道立地封圣,说到底,是官职不全。”
“希望都察院能补上这一环!”
众圣纷纷点头,完全无视那几位道尊。
开玩笑,这个时候,谁回应他们谁是傻子。
……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张驴儿以蔡婆婆为威胁,最终逼得窦娥认下了杀人的罪名。
这一刻,满场静默,全城死寂。
邪恶势力,占上风了?
戏台上,穿着死囚服的窦娥走上了刑场。
……
“窦娥告监斩大人,有一事肯依窦娥,便死而无怨。”
“你有甚么事?你说。”
“要一领净席,等我窦娥站立;又要丈二白练,挂在旗枪上:若是我窦娥委实冤枉,刀过处头落,一腔热血休半点儿沾在地下,都飞在白练上者。”
“大人,如今是三伏天道,若窦娥委实冤枉,身死之后,天降三尺瑞雪,遮掩了窦娥尸首。”
“大人,我窦娥死的委实冤枉,从今以后,着这楚州亢旱三年!”
那血溅白练,六月飞雪还好,但是当戏台上窦娥许下这第三愿,台下一片动容。
“你道是天公不可期,人心不可怜,不知皇天也肯从人愿。做甚么三年不见甘霖降?也只为东海曾经孝妇冤,如今轮到你山阳县。这都是官吏每无心正法,使百姓有口难言!”
“浮云为我阴,悲风为我旋,三桩儿誓愿明题遍。婆婆也,直等待雪飞六月,亢旱三年呵,那其间才把你个屈死的冤魂这窦娥显!”
窦娥唱完,那台上的刽子手举起砍头刀,狠狠落下,事先准备好的符咒发动,一道幻象浮现,仿佛窦娥的脑袋被砍了下来。
“啊!”
全场同时惊呼起来。
与此同时,整座京城,也都同时发出了“啊”的一声。
此时只见台上,那鲜血飞起,尽数洒在了白练之上,同时,戏台上空,有飞雪落下,风吹雪走,掩埋了窦娥的尸首。
随后,光芒落下,整个戏台一片漆黑。
陈洛出现在的戏台之后,一拍储物令,三十名冤尸卫浮现,带着先天俱来的天赋,异口同声喊道——
“冤~枉~啊~”
……
戏台的漆黑停顿了半刻。
全场也都沉默了半刻。
偶尔有啜泣声传出。
窦娥的美丽,窦娥的坚强,都在洛红奴的表演下映入了他们的心里。
窦娥的命运,窦娥的孝顺,也都深深打动着观众。
可是,这一切,就在那刽子手的一刀下,一切都消失了。
千古奇冤啊!
侯良平紧紧握着拳头,他知道这是戏,但是他身为县令之子,也知道这不是戏。
这样的事情,时时刻刻都在大玄各处发生着。
但是又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缠绕着他。
他能怎么做?
他能做什么?
他偏过头,看到了自己的同僚,那些和他一样年轻的同僚们,此时也都涨红了脸,一副力气无处使的模样。
他们彼此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甘。
为什么?
怎么办?
就在此时,那黑暗的戏台又重新亮起,身着官袍的中年窦天章登上了戏台。他笑吟吟地告诉观众,他考中了。楚州大旱,他奉命前来视察,顺便回来见他的女儿,见他的窦端云了。
当窦天章从蔡婆婆口中得知一切的时候,整个人都崩塌了。他坐在窦娥的坟前,喝了三天三夜的酒。
他咬破手指,以血写就了一封奏折,详细说明了窦娥的遭遇,最后写道——
“非臣一家之事,乃天下百姓之事。”
“法权捉弄,无异于草管人命。”
“臣奏:请立都察院!”
那奏折写完,一股清风将其托起,在空中飘荡,最后竟然落在了叶恒的面前。
叶恒:?(°?°)?
朕还沉浸在戏里呢,这怎么还互动上了?
“陛下!”侯安见叶恒怔住,连忙传音唤了一句。
叶恒这才反应过来,发觉无数双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叶恒站起身,深吸一口气,道:“准奏!”
刹那间,那奏折光芒大放,重新落到了窦天章手中,此时满场高呼“陛下圣明”,满城皆喊“皇帝英明”……
叶恒捏了捏胡子。
臭小子,挺会整活!
朕很满意!
……
接下来,便是都察院成立,按都察院的职责,重新调查窦娥一桉,让窦娥沉冤得雪,故事的最后,将张驴儿与桃杌绳之于法,将相干人等全部追责。
至此,整部故事落下了帷幕。
……
就在故事结束的刹那,突然间一股磅礴的天道之力浮现,从天而罗,直接击碎了移星换斗的阵法,朝着陈洛涌去。
在万众瞩目中,陈洛的储物令中飞出了一枚四方大印,那大印上凋刻着獬豸模样,大印周身满是密密麻麻的大玄律!
大玄法相印!
那几乎肉眼可见的天道之力尽数涌入大玄法相令内,法相印熠熠生辉,突然间,那法相印突然射出一道光芒,光芒迅速凝聚,化作一枚新的玄色大印。
那大印朴实无华,唯有一柄长剑刻在其上。那大印底部,阳刻着四个篆字——百姓都察!
陈洛伸手,一手握住法相大印,一手握住都察印,朝着叶恒拜道:“陛下,天赐都察印,还请陛下应允,即日起,都察院,立!”
叶恒面色严肃,点点头:“准奏!”
说完,叶恒一挥手,那侯安连忙向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份圣旨,高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律法一事,如山如海,当谨慎之。今有法相陈洛,立都察院,行都察之权,特命,贪污行贿之事,一体归于都察院办理。钦此!”
陈洛勐然抬起头,看向叶恒。
什么意思?
我就是要弄个检察机关,你现在把纪委的活也交给我了?
皇帝不是你这么当的啊!
看来,反贪局的设置又要跟上了。
陈洛再次拜道:“臣定然竭力,不负陛下,不负百姓。”
而此时,中京那些百姓或许没什么感觉,但是圣文广场在场的百官一个个都面露惊色。
这……
之前这种事都是各相衙门自行解决的啊。
现在法相可以伸手到其他衙门了?
只是在看看文相、政相他们的态度,很明显事先和陛下商量过了。
这一波……
法相职位,再次加强?
这都察院,了不得啊!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今日之事到此结束之时,那圣文广场上的戏台突然间七彩光芒大放,一道道雅文文字凭空浮现。
眼尖的人一眼就看出,那文字记录的正是《窦娥冤》的故事。
此时那文字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文字漩涡。
“书灵!”
“《窦娥冤》的书灵要出来了。”
现场那些大儒自然眼力非凡,一眼就看出将要发生什么事。
果然,在那文字漩涡之中,一条白练飞出,被陈洛抓在手中,陈洛瞬间明白这书灵的作用。
“天下冤情,莫过于无处申诉。”
“若因冤而死,死前默念自己的冤情,此白练分化千万,将呈现血字状纸。”
话音落下,满场震惊。
冤死之人的冤情,会在这白练上显露?
虽然说凡是神通宝物,都有办法克制,但是想要再随意炮制冤桉,起码也要困难许多了!
侯良平望着空中的陈洛,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
他要转岗!
他不想当这前途远大的书记员,他想去都察院!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
还有比都察院更为民做主的地方吗?
那个地方,前缀就是百姓啊!
然而此时,那文字漩涡并没有消散,陈洛望向那漩涡,只见漩涡中突然吹出了一股冷风,那冷风席卷整个圣文广场,众人不知为何,心中勐然一沉。
一种悲意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一片雪花从文字漩涡中飞出,随即文字漩涡消散。
陈洛伸出手,那雪花落在了陈洛的手掌上,晶莹剔透,煞是漂亮。
但是紧接着,这雪花就在陈洛的手掌中融化,一道信息浮现在陈洛的脑海。
陈洛眼前一亮!
七情神通——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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