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也想起了自己,说来,赵戎也是南人,并不是这北地人氏。
赵戎:“想必张兄在南下途中,是有了收获磨练,或是遇到了赏识的先生,然后顺利进入了思齐书院,不至于明珠蒙尘……这也不失为一桩佳话。”
张会之微怔,略微仰首,注视着前方宫墙飞檐上方的洁白流云。
“哦,倒也是,多谢赵兄夸奖。”
他嘴里轻声。
赵戎看了眼张会之,他好像有些走神。
一向很会聊天的赵戎便也停声,不去打扰。
只是他刚回过头去……
“赵兄。”
消瘦御史忽道。
“张兄,何事?”
“改日有空,寻个晴朗日子,一起酌酒如何?”
年轻儒生想了想,“嗯,当然可以,若是在下与张兄都正好有空,可以约一约,不过张兄也知道,在下最近都是很忙,得往后再看了。”
消瘦御史点头,“这是当然,晴日酌酒,却也不能误了封禅大事,改日我来定个合适时间。”
年轻儒生一笑,打趣道:“张兄这是有故事要说啊。”
“倒是确实有些有趣事,赵兄想听的话,为兄道来便是,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美酒不可负啊……勿要…负了美酒。”
咦,没想到这张兄生活清贫,但却也是个贪酒的……赵戎暗道。
他点头,“这是自然,但也不宜贪杯……”
两个南北书院的儒生跟随龙轿,一路闲聊,不多时,抵达了御书房。
……
一间堆满书籍,装饰低奢的书房内。
小皇帝坐在铺着明黄绸缎的椅子上。
他手里的食盒已经不见,身上也换了身紫色常服,此时的面色已经恢复些血色。
赵戎与张会之也在椅子上坐着,他们是老师的身份,是有赐坐的。
此时二人的手旁,也有宫女送上来的御用清茶。
眼下的御书房内,只有他们三人。
即使是房外的数十米内,也无人影。
弦月离女和侍卫们都在远处守着。
这是被小皇帝以安静读书为由,驱赶远的。
不过赵戎觉得倒也正常,皇帝也得有个私密空间啊,特别是和亲近的先生们谈论大事……
此时屋内,小皇帝露出些歉意的笑容,朝屋内的赵戎与张会之道:
“张先生,赵先生,刚刚让你们见笑了。”
赵戎摇头,注视着这少年的笑容,没有吭声。
张会之却是放下茶杯,起身挥袖道:“陛下何来见笑一说,陛下刚刚的表现,让微臣惊叹,特别是最后,泰山崩于面前,而不露色的气度,陛下已经初具风范了,想必,假以时日……”
他面色严肃,又是一番夸奖,鼓励小皇帝,随后又循循教导起来。
小皇帝面色认真的倾听,用力点头。
偶尔害羞的谦虚一句。
只不过,张会之丝毫没有再提及刚刚那食盒断手的事情。
这皇族之内的是非恩怨,外人如何敢触。
而小皇帝也像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脸上常挂着些笑容,悉心听诲。
这少年时的恐怖经历,虽然害怕,但却也忘的很快……
赵戎在一旁悠哉喝茶,翻书。
没有去随意打扰人家和谐的师生之谊。
他是外人。
定位很清晰。
年轻儒生微微点头,这皇帝书房内的书籍倒是蛮多的,而且有很多珍贵的孤本,还大都是崭新的,很少被人被翻看,眼下倒是便宜了他了。
时辰到了,小皇帝开始学业,在张会之的教导下,继续努力读书。
他偶尔遇到一些不会的问题,便会马上询问张会之和赵戎。
不过问前者多一些,因为主要是经书的问题,诗词的问题才去询问赵戎。
小皇帝和张会之皆以为赵戎是那种擅长诗词的风流才子式儒生。
赵戎教小皇帝的方式,是那种很轻松随意的气氛,偶尔开几个玩笑,说些有趣比喻。
少年忍不住多瞧赵戎几眼,脸上的笑容也不禁多了些。
而张会之的教育方式,和赵戎截然不同。
比如背经书的时候,如果小皇帝背书如银瓶泻水,那么张会之就会颂扬陛下圣明,像个臣子。
如果小皇帝遇到不熟悉的经文,读的结结巴巴或读出了错别字,张会之就会拿出严师的身分,加以严厉质问,话语让小皇帝无地自容。
这一会儿臣子,一会儿严师的教育,让一旁的赵戎瞧着颇为有趣……
约莫一个时辰后,小皇帝看了眼桌旁的沙漏,朝张会之道:
“张先生,母后今日要朕早点过去吃饭,说是有些新鲜食肴。”
正襟危坐的张会之颔首,便提前放学了。
小皇帝笑着问二位儒生,要不要一起去母后那儿吃饭。
赵戎和张会之当然是推辞了。
二人行礼,告辞离去。
不过在小皇帝的允许下,赵戎还顺手挑了两本书走。
御书房外的游廊上。
张会之与赵戎说他有急事,于是脚步加快,先行走了。
低头翻书的赵戎,便落在了后面。
此时游廊周围无人。
赵戎走着走着,突然停步。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把书卷收进袖子,抿抿唇,忽然转身,原路返回。
赵戎来到书房,第一眼扫去。
屋内无人。
他静立片刻,耳朵微动,转头直接朝西窗方向走去。
在窗前,年轻儒生目光一垂。
只见,被宫女们精细栽培了灿烂繁华的西窗外,正有一少年,握拳抱膝,卷缩墙畔,拼命压声,埋首呜咽……
他身旁,斜歪着一只正在淌血的食盒。
盒下漆黑如墨的花泥,被染成了一片鲜艳的赤红。
赵戎抄着袖子,默看不语……
……
————
PS:咳咳,好兄弟们,突然觉得好爱你们,击剑!!!</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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