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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之二:欢想币(上)

2023-11-04 作者: 徐公子胜治

2047年,欢想共和国成立的第十五年,王丰收总席的第二个任期将将近半。这天,国家计划委员会主任兼财政部长唐森至,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

电话是欢想实业银行行长海兰珠打来的,却不是办公电话而是私人号码。海兰珠的语气有些急促:“唐财神,终于有人上我们银行来挤兑了!”

银行被挤兑可是惊天大事,唐森至开口却说道:“海行长,提醒你多少次了,工作场合得叫我唐主任!”

海兰珠:“这不是你的私人电话嘛!别纠结这个了,真有人跑来挤兑了,他们账户上有好多我们发行的数字币,跑来要兑换成纯金实物币。”

唐森至:“专业问题说话要严谨,好多是多少?”

海兰珠:“一千万枚,黄金净重就是两百吨啊!他们想运走的话,至少得租用三架大型运输机。”

任何一家银行,遭遇这种规模的挤兑都是存亡危机,可是听海兰珠的语气虽有些急促,但没有任何焦急惊慌,反而透着兴奋与惊喜。

唐森至的话就更不正常了:“等了这么久,终于憋了個大的!我现在就通知华总导,他们来啦。”

海兰珠:“不用通知华总导,他人已经在总行营业部的大堂了。”

唐森至:“哦,华总导在干嘛呢?”

海兰珠:“穿着保安制服维护秩序呢……洛市长也到了,穿着辐射防护服正在当检验员呢。”

唐森至:“那就按规定办吧,等我下班溜弯的时候顺道去看个热闹。”

海兰珠:“华总导说了,要注意秩序不许近距离围观。”

唐森至:“我从你们总行营业部门口过,向里面望两眼总行吧?”

海兰珠:“我们还没确定晚上加不加班呢,得谈妥了才行。”

唐森至:“肯定会让你们加班的,能收集一千万枚欢想币的财团,不至于那么小气。”

怎么会有人跑到欢想实业银行来挤兑?而唐森至与海兰珠居然这么兴奋?事情还要从五年前说起。

五年前云中仙到掩月摊来摆摊,见很多人都用欢想币做交易,于是她也决定收欢想币。朱猛没带欢想币,掏出手机想通过网上支付,按当时的金币市场价折算成东国币。

华真行看到了这一幕,回去之后就琢磨了一个问题。

世界各国货币近些年来大多很不稳定,在米元崩盘之后,国际交易主要通过多边互换货币池进行桥接支付。

东国币在很大程度上拥有了国际货币地位,也在欢想国境内流通。

但欢想国出口的主要商品,比如春容丹以及油果树产业服务,面对的是世界各个国家。有时在国际交易中,往往面临复杂的币种兑换以及汇率波动问题。

所以世界各地修士们到掩月摊交易,除了以物易物之外,不约而同地都使用欢想币也不是没原因的。

但使用欢想币也有缺点,首先是发行量不够,其次是携带不方便。

于是不知是脑抽了还是其他的原因,华真行便以风自宾的名义,让欢想实业银行发行了数字欢想币。

后来数字币渐渐取代了实物金币,在国际上就被称为欢想币。

需要强调的是,欢想币并不是欢想国发行的法定货币,而是欢想实业银行发行的一种数字凭证,单位是枚。

可以把它视为一种数字化、标准化的纸黄金,假如你的账户上有一枚数字欢想币,就可以到欢想实业银行兑换一枚实物金币。

这样一来大家的交易就很方便了,没必要每次逛掩月摊兜里装着叮铛乱响沉甸甸的金币,只要带着手机就行。

云中仙可能不适应,但对其他绝大部分人来说都便捷多了。

而且数字欢想币还有一个好处,它可以分割成小面额使用,比如0.001枚,这比实物金币方便得多。

否则一枚欢想币买普通的东西,比如馄饨、锅贴、腰子饼啥的,面值实在太大。

至于实物金币的兑换,只能兑换整枚。无论是谁,只要数字账户上的余额超过一枚欢想币,就可以随时到欢想实业银行的网点兑换。

只要在银行工作时间,百枚以下随到随换;百枚以上则需要提前一天预约;万枚以上的规模兑换,则需要到指定地点,就是总行营业部。

数字欢想币起初只在掩月摊的交易中使用,后来欢想实业又发布政策:春容丹的出厂供货以欢想币计价,世界各国在购买春容丹时可以使用欢想币。

这是什么意思?不仅仅是可以用欢想币买春容丹,而且在国际上各种货币价值不稳定的情况下,给了春容丹一个标准定价参照。

这样一来,数字欢想币不仅锚定了黄金,也锚定了春容丹。有了这样的锚定,哪怕欢想币兑换不了黄金,人们也愿意接受它。

从2044年1月1日开始实行这个政策,当年春容丹的出厂定价为二百枚欢想币一盒,按规定将每年调整一次。

假如春容丹调整定价,实际上就相当于调整对黄金的定价。此后的2045、2046、2047年也都是“二百枚一盒”这个定价,保持了稳定。

欢想实业并不强制世界各国必须用欢想币购买春容丹,它也接受东国币、新罗元等国际货币,但自从该政策发布后,计价方式就改成了欢想币。

比如今年的春容丹定价仍是二百枚欢想币一盒,那么各国用其他国际货币购买时,就得按照该货币与欢想币之间的换算比例来计算金额。

这在无形中就使得春容丹在国际市场上,具备了某种“一般等价物”的特征。

数字欢想币推出五年来,累计已发行了两千五百万枚,相当于五百吨黄金吧。欢想实业用以购买各种物资与服务,然后通过销售春容丹回收再循环。

这看上去很多,其实还远远不够每年的春容丹交易总额。比如2047年的春容丹供货量是四十万盒,以幻想币计算,销售总额就是八千万枚。

幻想币主要起到定价标准与交易补充的作用。

但另一方面其流通量也不少了,它不是货币却胜似货币,相当于欢想国这个小国,通过这种方式向市场注入的M0,而M0是有流通速度与货币乘数的。

这么看,数字欢想币其实很像1971年之前的米元,因为它可以兑换黄金。

说它不是货币,特征也很明显,因为其本质就是一张提货凭证。

它也不是债券,欢想实业银行是不支付利息的,只是在替持有者保管这些金币而已,同时也不收取保管费。

但是这并不妨碍数字欢想币流通到世界各地,人们就把它当成一种硬通货使用。各大金融机构更是玩出了各种花样,开发了很多金融衍生品。

正由于这些外界的“金融创新”,很多欢想币的大宗持有者不会跑到欢想实业银行来兑换,而是将它当成一种金融工具与货币资产,拿去干别的了。

零星的小额兑换当然有,很多人到欢想国去旅游、购物、学习,也会到欢想实业银行的网点兑换若干枚实物金币,带回去做个纪念。

欢想国还适时做出了政策调整,规定携带欢想币出境不收关税,同时对伪造实物欢想币的行为处以重罚。

以上就是数字欢想币问世五年来的背景。

作为金融工具的欢想币,终究是靠信用支撑的。假如有人持有大量的欢想币要求兑换成实物金币,而欢想实业银行提供不了,信用体系就有崩塌的风险。

但在很多人看来,这种事几乎不可能发生,因为支撑欢想币信用的不仅有黄金,还有春容丹呢!

可是只要有刚性兑付的前提存在,总有人能看到这种结构性风险,有结构性风险就有套利空间。

假如有人囤积集了足够多的欢想币,到欢想实业银行挤兑,会有什么连锁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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