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的天空中,云层突兀崩散,消弭一空,只剩一片青天。
那股冲天而降的力量,那尊尚未出现的存在,似乎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
天地间,一双眸子睁开,充满着洞察一切的智慧,以及无可动摇的淡然。
山海间,一道高达百丈的虚影浮现,穿儒袍,戴儒冠,面目模糊,长须飘飘。
不知是不是错觉,天空中的骄阳,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这尊虚影,头顶青天,脚踏汪洋。
这尊虚影一出,靖山百里之内,清气缭绕,虚空中传来朗朗读书声。
儒家书院日积月累一千年的清气,与之相比,犹如萤火之光。
儒圣!
儒家体系开创者,超越品级的伟人。
自儒圣逝世,一千两百多年,第一次有人召唤出儒圣的英魂。。
这一刻,巫神的雕塑剧烈颤动,整座祭坛,整座山谷都在晃动,犹如地震。
这一刻,靖山城方圆百里内,所有生灵匍匐在地,战战兢兢。
伊尔布和乌达宝塔,浑身战栗,脊椎弯曲,倔强的不肯匍匐,这是三品巫师最后的体面。
大巫师萨伦阿古? 仰望着顶天立地的巨大虚影,嘴唇轻轻颤抖。
他喃喃道:“儒圣.........”
人族文明诞生以来,礼制的变迁? 制度的变化? 堪称繁杂混乱。但如果把“历史”这条长河延长? 从宏观角度去看,其实人族文明的变迁,可以简单的分类为两个阶段:
儒家前和儒家后。
儒家诞生之前? 制度多变不稳? 处在一个相对混乱的阶段。
儒家诞生之后,人族文明才有了基石,有了万变不离其宗的根本。
神魔时代总结后的十数万年里? 若论气运加身? 上古人皇也好? 后世千千万的帝王也罢? 都不及儒圣万一。
作为人族文明的奠基人? 儒圣更像是应运而生。
魏渊双眼被一片清光取代? 凸显出神灵般的冷漠,他的肉身裂开细密的裂缝,儒冠和刻刀泛起清光,一遍遍修复着他的身体,一遍遍重新裂开? 周而复始的循环。
此时此刻? 他肩负的不仅仅是超越品级的力量? 更是人族诞生以来? 头等磅礴气运。
儒圣逝去后,从未有人能召唤出他的英魂,不是没有道理的。
魏渊抬起头? 盯着空中的贞德帝,淡淡道:“不妨出剑!”
贞德帝冷漠的看着他。
一剑斩下。
剑光煌煌,时间和空间在此刻仿佛凝固,世上从未有过如此煊赫的剑气,因为历史上,没有超越品级的剑客。
“啊.......”
惨叫声在战场中响起,几个壮着胆子一睹此景的高手,身体出现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异变。
有的体内忽然激射出剑气,而后,四分五裂。
有的身躯染上铁灰色,变成一尊雕塑。
有的突兀着火,迅速化作灰烬,在地面留下两个漆黑出油的脚印。
有的化作黄沙溃散;有的血肉木质化,皮肤出现木材纹理,毛孔里长出绿叶。
张开泰等高手猛的闭上眼睛,低着头,不敢去看这道剑光。
恐惧在他们心中爆炸。
涉及到九州世界最巅峰级的战斗,真的能轻易将一方地域化作废土。
煌煌剑光转瞬已至眼前。
魏渊抬起脚,往前一跺,声势如洪钟大吕:“儒圣之前,谁敢放肆!”
那道百丈虚影同步太脚,往前轻轻一踏。
这一脚踏下,汪洋中骤然掀起数百丈高的海啸,靖山彻底坍塌,山崩,海啸........
儒圣一脚之威,将山川夷为平地,将大地化作泽国。
五色剑光轰然崩溃,化作纯粹的五行之力,将天空渲染的缤纷瑰丽。
萨伦阿古、贞德帝、伊尔布、乌达宝塔,四名超级高手胸口被一股几乎横扫此方天地的清气撞中,宛如风中残叶,身躯迅速破败。
四名顶尖强者凝立高手,修复伤势,气息已跌落谷底,志气更是一蹶不振。
四人合力的一剑,已经达到超越品级的强度,岂料在儒圣一脚之下,灰飞烟灭。
溃散的五行剑气直接改变了此方天地的元素规律,海中长出参天大树,岩石中流淌出潺潺溪水,火焰在海面燃烧.........
不是这一剑的威力不够。
是儒圣太强。
贞德帝气息不稳,缠绕于体表的乌光化作黑色火焰,反噬自身。
他修的是人宗之道,同样会被业火灼身,过去几十年里,依仗国君的身份和地位,牢牢压制业火。
方才被清气撞中,气息衰弱,业火立刻反噬。
他深吸一口气,吞吐天地灵气,道门号称万劫不磨的阳神之躯,散发金光,将业火扑灭。
...........
魏渊脸色苍白了几分,不再理会四名手下败将,转身,朝着山谷中那座祭坛走去。
儒圣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摧残着他的身体,尽管有刻刀,有儒冠,有赵守的祝福。但对于魏渊而来,依旧是难以承受之重。
召唤超越品级的存在,是需要代价的。
没有玄而又玄的法术反噬,有的仅仅是“承载过重”这个简单的道理。
随着魏渊的转身,儒圣的虚影同步转向山谷,迈动身躯。
无人敢挡儒圣的路,一品也不行。
萨伦阿古望着那袭青衣,并没有因为大势已去而愤怒,依旧平静温和,缓缓道:
“魏渊,你天赋卓绝,即使巫神解开封印,你也能独善其身,何必?”
当年儒圣封印巫神,有着巨大的隐秘。纵观九州,知晓其中隐秘者,两手之数。
亡国灭种,如何独善其身?魏渊置若罔闻,坚定而缓慢的朝着山谷前进。
他还有一个敌人。
魏渊于虚空中前行,临近山谷时,被一道屏障挡住。
这道屏障无形有质,看不见,但摸得着,它把魏渊挡在了山谷之外。
山谷内,是另一片天地,它拒绝魏渊进入。
能挡住超品的,只有超品。
巫神,已经能影响现实,渗透出力量。
能挡住气运的,只有气运。
魏渊握着刻刀,轻轻点在无形的屏障上,气波“嗡”的一震,把刻刀弹开。
萨伦阿古遥望着这一幕,道:
“巫神已能渗透封印,影响现实,它并不是任人宰割的雕塑。可惜你们的反应太快,如果能拖两年三年,巫神便能调动更多的气运。”
魏渊转动脖子,看向远处的萨伦阿古:
“你在暗示我竭力破坏屏障,消耗儒圣这一道为数不多的力量,让我没有余地封印巫神。”
萨伦阿古坦然道:“你还有选择吗?”
魏渊嘴角翘起:“谁说没有。”
..............
靖山城内,白衣术士的身影显现,他无声无息的穿过紧闭的城门,抵达了这座巫神教总坛。
“出.......来........吧.........”
白衣术士磕磕绊绊的说完,抬脚轻轻一跺,阵法以他为核心,迅速扩散,笼罩周边街道、房舍。
传送阵纹!
一名名铁骑突兀出现,手持钢刀,身披甲胄,为首者是一个比女子还要美艳的年轻人。
城内的人们惊愕的望着这群天降异客,通过甲胄、长相等细节,辨识出是大奉的骑兵,顿时脸色大变。
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奉的军队突然杀到城里来了。
炎国与大奉边境三州接壤,仗着险关重重易守难攻,有恃无恐,常与靖康两国联军,屡犯边境,烧杀劫掠。就算是市井之徒,都能掐着腰,嘲笑一声:
“中原如娘们,随意可欺。”
只有我们打大奉,没有大奉打我们的道理。
这个现象直到山海关战役结束,依旧没有改变。
南宫倩柔高举佩刀,气质阴冷,喝道:
“大奉建国以来,六百年间,巫神教杀大奉百姓,抢我大奉女人,血债累累馨竹难书,东北三州百姓,苦巫神教已久。大奉的将士们,随我屠城。”
“屠城!”
“屠城!”
“屠城.........”
沉雄的咆哮声汇聚一处,声浪震天。
一万重骑兵冲入街道,大肆杀戮,把城池化作人间炼狱。
今日屠城,血债血偿!
............
“魏渊!!”
见到靖山城中如火如荼的杀戮,灵慧师伊尔布怒不可遏:
“只有超品能封印超品,你一个凡人之躯,夹杂其中,真不怕死吗?!”
局势进展到这一步,这位三品大高手从内心深处泛起无力感。
你魏渊既非儒家弟子,又非那些凡人蝼蚁,二品武夫足以独善其身,逍遥自在,何苦自寻死路?
“说打你巫神教,就打你巫神教。”
魏渊的目光从靖山城收回,转向大巫师萨伦阿古,笑道:“当年的老卒们,喊我一声大奉军神,也不好让他们失望。”
在注定不会有粮草的情况下,凿穿险关重重的炎国,兵临国都,吸引炎国与康国的大部分兵力。而后暗度陈仓,渡汪洋到靖山城。
召来蛟部蛟龙,抵消“雨师”的惊涛骇浪。
以刻刀重创一品大巫师,逼贞德帝现身。
请来儒圣英魂,重创巫神教阵营所有顶级高手。
派遣南宫倩柔与孙玄机会合,关键时刻杀入靖山城,动摇巫神气运。
从出征那一刻起,一直到现在,如何行军,如何分兵,走哪条路线,需要谁的帮助,敌人有几个,是谁.........每一步,他都算到了。
监正曾说,当世之中,能与我在棋盘博弈厮杀,不分胜负之人,太少太少,魏渊算一个。
靖山城里每死一个人,巫神能借用的气运就减弱一分。
魏渊抬起刻刀,朝着已然薄如蛋壳的屏障轻轻一划,破开了巫神的屏障。
伊尔布和乌达宝塔看着魏渊进入山谷,满脸不甘。
萨伦阿古和先帝贞德望着这一幕,前者目光平静,后者眼神冷漠。
...........
祭台高数十丈,仅比山峰稍矮。
魏渊抬头,看了一眼高耸的祭台,石阶层层叠叠,共九十九级,尽头是巫神教信仰的神,巫师体系的开创者。
神魔时代后,为数不多的超品之一。
称一句“如神似魔”,不过分。
魏渊收回目光,抬脚,踏上第一级台阶。
刹那间,天发杀机,地发杀机,这片空间在排斥他,在针对他,降临下可怕的压力。
魏渊顿了顿,迈上第二层台阶。
儒圣虚影降下清光,抵消天地压力。
魏渊昂首,朝儒圣虚影作揖:“不用!”
他召唤儒圣,不是为了杀敌,是为封印巫神。
萨伦阿古怂恿他以儒圣之力破屏障,就是为了层层削弱儒圣的力量,等到了祭台上,儒圣还有多少余力?
他魏渊不是工具,不只是承载儒圣英魂的工具。
相反,他魏渊才是今世封印巫神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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