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侍郎看着江绪的背影,低声与周沛道:“他在蜀中不会待很久。”
“他原本可以一月都不待,”周沛乐着道,“他是个有主意的,还是得看他自己怎么想。”
他很看好江绪。
学问自然不用说,更难得的,是明白自己想做什么,并为之不懈奋斗的坚持与韧劲。
如此有能力、有想法的年轻官员,又不缺助力,往后当然能走得顺。
再说了,不止是千步廊,各个衙门里,谁不希望有这样的后辈一块做事呢?
周沛收拾了书案,准备下衙:“说起来,还是定安侯府厉害,闷声不响的,这么好的姑爷就挑走了。”
“你不是还有两个姑娘?”詹侍郎哈哈大笑。
“是啊,”周沛顺着感叹,“愁死我了,说亲嫁人,我万分舍不得,可不说亲,又不可能,只恨自己眼睛不够尖,没有快准狠挑两个好姑爷。”
詹侍郎笑道:“别急、别急,最多下一科春试,考生进京时,你请温大人帮忙掌眼,让他给掌个状元郎出来。”
周沛乐得不行:“我是有两个姑娘!一个状元郎,不够!”
一直没有什么说话的尚书亦忍不住,抚掌笑了。
另一厢。
江绪离开千步廊,在京中独自走了走。
在京中备考时住过的胡同,考试的贡院,认识温辞的宝安苑,一圈走下来,颇为感慨。
这一年多,他的经历可以说是翻天覆地。
科举的门,是他寒窗苦读、勤奋努力敲开的,但之后的一切,则是他得了定安侯府的赏识得到的。
帮他安排回蜀中,请华师爷随行指点他,“京中有人”让他做事能更有底气,不用担心一着不慎就成了弃子。
两家联姻,少不了人脉、利益的置换。
作为侯府姑爷,侯府定然会给他能给的所有帮助。
江绪明白这个道理,更清楚自身能回报的是什么。
他没有温家那么厚重的根基,他有的,是喜欢温婧的心意。
温婧嫁他是下嫁,还得离开京城、去到完全不熟悉的蜀中,数年见不到家人,他需得一心一意待她好,夫妻齐心,才不辜负侯府的托付与期望。
以及,最最重要的,坚持本心、做个好官。
他的连襟是太子,是将来的皇上,官场捧高踩低,踩他的难得,捧他的未必真心。
他不能走错路,得更慎重,这个姑爷才不算给定安侯府丢人。
当然,那是之后几十年里,一日三省、时刻记在心里的话。
现在,他的脑海里,更多的,还是温婧。
那个寄画给他、告诉他会在春暖花开时等他进京的姑娘,他让她又多等了一季。
已是夏花烂漫时了。
一整夜,江绪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觉,干脆起来研墨,提笔作画。
夜间在京中漫步,亦给了他不少灵感。
江绪此刻落笔,画的是涪州城门。
城墙高大,城门开着,行人、车马进进出出。
他作画快,画了城门,又画了个巷口。
巷子内,左右宅院,门前高树,巷子外,大街小摊,人来人往。
尽头的一处宅子画得格外细致些,那是他如今的住所。
对温婧而言,万分陌生的蜀中,却是江绪无比熟悉的。
他若能尽快赶出些画来,送给温婧,温婧多翻翻、多看看,亦能对那遥远的地方少几分陌生,多几分熟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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