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秋。
本是赏月夜阖家团圆时,然而贾蔷身为天子,却率满朝文武,驾临津门。
八艘瘢痕累累的巨舰依次于出海港口排列,月夜下,黑哟哟的舰炮狰狞可怖。
然而,此刻没有一人将目光落在这等贾蔷耗尽家底打造出的国之重器上,一双双目光,都集中在码头空地上堆积成山的……金山上!
是真正的金山!
除却不到三成的金元宝外,其余的都是不成型的金块、金粒乃至金沙……
军机大学士都不是眼皮子浅的,而国库每年的收入,肯定比这座金山要多。
但即便如此,也从未有如此直观这样多的金子。
看这阵势,便是没有三五百万两,至少也有二百万两!
换算成银子,少说也值两千万两!
国库一年岁收也不过三千多万两,但每一两林如海都恨不得当十两花,没一分是多余的……
莫说文武们一双双眼睛炙热,连贾蔷都十分意外,看向站在一旁着甲胄一身飒爽的闫三娘,惊喜笑道:“怎么这么些?你莫不是将倭子国的国库给抄了?”
闫三娘见贾蔷这般高兴,亦十分欢喜,笑道:“倭子国国库也未必有这么多金子,臣妾抄了倭子国天下强藩上杉氏赖以生存的佐渡金山的老窝。倭子国多金山银山,佐渡岛上的佐渡金山,又是倭子国三大金山之一,多的是金子。
只是臣妾也没想到,上杉氏会把这么多金子都囤在那里,听俘虏说积攒了三年的,原是准备扩军买火炮的……不过也不算离奇,毕竟佐渡岛极是易守难攻,若非臣妾趁着夜色出其不意的率舰队突袭强攻,数十门火炮全力开火,一下子将倭奴打懵了,还真未必能这般顺利。全赖皇上洪福庇佑!”
贾蔷闻言愈发高兴,虽然比起前世东瀛杂碎甲午后夺去的两亿两白银和之后数十年里造的罪孽而言,这些金子几乎是九牛一毛,但总算能见着回头钱了,也算不错。
再说,这只是开始……
他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有这些金子打底,北疆可平,痘苗可种,海船建造不必停滞,开海进度便可大大加快!秦藩、汉藩等地的粮米源源不绝运来,天竺等地的桑麻亦可加快运回。三年后,朕要大燕再无一人饿死,再无一人冻毙!”
古往今来,可有如此盛事?
不是说这价值两千万两的金子有这么大的能为,但这些金子,却能解决当下银匮之忧。
如此,便能盘活整个大局!
“传旨:良妃此行大功于朝廷,大功于社稷,于朕助益良多,晋贵妃衔!”
如今天家的皇妃不值钱……倒不能说不值钱,只是没那么尊贵,因为都是皇妃……
但贵妃却尊贵许多,盖因上面只一皇后、皇贵妃。
贵妃只一人,薛宝钗,盖因贾蔷起家根本德林号得薛家丰字号助益良多,至今,薛家二房薛明仍是德林号的头号大掌柜。
另一人李婧也当有此位份,论功绩,李婧绝不输薛家,但李婧自己坚决拒绝了贵妃位。
混江湖的时间久了,对规矩二字也就理解的格外深。
她自知和宝钗不同,甚至和闫三娘都不同。
便是闫三娘,虽然威望绝高,可麾下兵将绝大多数都是运河上漕帮出身。
漕帮帮主大公子丁超是贾蔷的马前卒,心悦诚服的死忠,是德林水师的二把手。
所以闫三娘即便离开军队这么久,德林水师依旧不乱。
而李婧不一样,她在以金沙帮为根底的夜枭中,是绝对的灵魂人物。
贾蔷给予了她莫大的信任,哪怕后来来了岳之象,还有岳之象的徒弟赵师道,更有后来的李春雨……
但夜枭那一部,贾蔷从未动过,刀插不入,水泼不进。
所以李婧才知足,更知道避嫌。
化家为天下后,原就不只是纯粹的家事了……
如此,也就愈发显得这个贵妃之位的贵重。
闫三娘欢喜谢恩后,贾蔷又依次厚赏了有功将士,方随诸文武折返回津门行宫。
至龙椅上坐定,看着一张张肃穆甚至黑沉的脸,贾蔷哈哈大笑起来,不过见连林如海的眉头都紧皱起面色板正,他方止笑摆手道:“若觉着朕之所为不体面,甚至卑劣难堪,就不要开口了。其实你们不应该不知道,倭子国也就本朝被西夷们祸祸的闭关锁国起来,才没出去祸害人。可往前几百年,倭奴们肆虐汉家疆土的时候还少了?这么点金子,连找补回来都不够。”
李肃性子板正,出列沉声道:“皇上虽所言不虚,只是彼辈禽兽,故而所行兽道。我大燕天朝上邦,天子乃亿万黎庶之君,何等尊贵?岂能效仿此类?!皇上便是不忍加税百姓,可若万民得知君父为减其负担,竟行掳掠之行,何以自处?臣等,又何以自处?臣闻之: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皇上……皇上……”
贾蔷眼睛都直了,他想过此举会让文武不喜,甚至强力反对,但没想到李肃这样的宰辅之臣,居然能当庭哽咽,哭出声来。
贾蔷能看得出,这老小子是真的心碎了一地,痛不欲生的样子……
更让他头大的事,李肃开了个头,其他人居然也纷纷跟上,跪地哭了起来。
贾蔷纳罕,他是让老婆出去劫掠,又不是出去要饭,至于如此?
他无奈道:“万般罪责,皆在朕躬,不赖诸卿……”
话音未尽,哭声又大三分。
贾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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