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荣庆堂。
贾蔷进来时,发现林如海竟然也在,在客位上,与贾母闲话。
看到贾蔷进来,贾母又激动起来,林如海倒很平淡。
“快来快来,快说说,怎么就成了郡王了!”
贾母满面堆笑,连连招手,将贾蔷叫至跟前,仔细打量起来,却又怎么也看不够。
这种待遇,原先只有宝玉才有。
贾蔷笑了笑,道:“先生没同老太太说?”
贾母埋怨道:“你岳父老子只说事情根由复杂,他也模糊不清,等你回来自己说……”
贾蔷沉吟稍许后笑道:“倒也简单,正巧我带兵回京,碰到有反王举兵谋逆围攻西苑天子龙舟。我带兵平叛后,天子……也就是现在的太上皇,就封了我为郡王。”
这话说的风轻云淡,可贾母,甚至薛姨妈都听出了别的味道来。
一个个都开始心惊肉跳起来……
“蔷哥儿,你……带兵进京?”
贾母面色隐隐发白,看着贾蔷问道。
贾蔷点了点头,道:“西苑那位无故要杀功臣,还派人去拿老太太你们,我又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就带了几千兵马回京,和天子讲道理。没想到道理没讲成,反倒救了他一命。如今他也辩得忠奸,虽昏迷不醒不知人事,但之前还是留下诏书,封我为王,先生也成了四大顾命大臣之一。”
贾母并非只是无知老妇,她神情担忧道:“蔷哥儿,此事……会不会有后患?”
贾蔷笑了笑,道:“按常理而言,咱们家里有一个算一个,早就被押赴法场杀头了。无他,功高难赏。如今既然没到那一步,就说明没甚么后患。”
“果真……”
贾母不放心道,她也着实没法想明白,都到了这一步,怎么会没后患?
贾蔷看了眼林如海后,笑道:“要不这样,年后先生就要南下小琉球,不若老太太一并去?到那边,即便朝廷再想抓人,也断无可能。”
林如海似不大想听这些,问贾蔷道:“平康坊那边的事处置稳妥了?”
贾蔷道:“原也没甚难的,弟子掌着绣衣卫和五城兵马司,平康坊还在东城,强行拿人就是。另外,请来了三十余位京城名医,对那些姑娘挨个会诊。有病治病,没病的送去做事。等年后,一并送往小琉球。那边男女数量比差的有些过,于稳定不利。”
林如海微笑道:“很严重么?”
贾蔷轻轻一叹,道:“小琉球的百姓多来自旱灾省份,能熬下来的,终究还是以男人多些。先生,我如今愈发觉得自己做的事,是有开天辟地之功德的!开发小琉球,开发出安南、暹罗、莫卧儿……大燕的百姓即便再多十倍,即便再遇到如此千年难遇的旱灾,也绝不会让百姓艰难到这个地步!”
林如海笑着颔首道:“论权势,你有了。论金银,你更是取之不尽。论美色么……呵呵。还好,你并未沉溺于这些富贵乡中,心中始终不忘大义。若非如此,为师又怎会答应替你去坐镇小琉球?”
说罢,又同贾母道:“老太太且安心于此就是,不会再有大变故了。”
以德林军如此强悍之战力,贾蔷还特意留下一子在小琉球,朝廷除非是疯了,才会在贾蔷明白表示无反意,且从不干涉朝廷军政的情况下,动手杀人。
关键是,他们承受不起反噬。
听闻林如海之言,贾母总算放下心来,别看贾蔷如今是郡王,可仍比不得林如海说话有分量。
眼见夜色渐深,林如海起身告辞,婉拒了贾母、贾政等留客,贾蔷亲自送他回布政坊。
……
林府,忠林堂。
师徒二人重新落座后,林如海看着贾蔷道:“如今还要为师年后再南下么?”
贾蔷苦笑道:“计划永远比不得变化快,没想到西北会出事,都中四千兵马一下少了两千。怕是要劳先生,提前一步南下了。”
见他起身揖下赔礼,林如海摆手微笑道:“不必如此。你能有此警戒心,为师就不担忧了。”
贾蔷起身重新落座后笑道:“先生南下后,弟子才算无忧。不然……嘿!那起子忠臣!”
听他说的刻薄,林如海轻叹一声,道:“也怨不得他们,如你这般的存在,亘古未见过呐。换做是为师,也会想尽法子,叫你出些意外。不然,寝食难安。说到底,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只是……蔷儿,你就这般相信宫中那两位?”
林如海目光深沉的看着贾蔷,不无审视之意。
贾蔷摇头道:“弟子不是信他们,是信利益。弟子从来都在维护他们最大的利益……”
林如海目光忽转凌厉,呵了声道:“糊涂!他们最大的利益?他们最大的利益,只有一样,那就是皇权!而你即便做一千样一万样,都是李燕皇权的最大异类,也就是最大的威胁!”
贾蔷点头道:“弟子明白,所以才会央求先生替弟子坐镇小琉球。当然,即便如此,也未必万全。所以京里仍有一些其他安排……总之,无论甚么时候,弟子都有与任何人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底牌。”
林如海看着贾蔷,缓缓道:“同归于尽,未必能唬得住所有人,说不得,还有人巴不得你用此计。不要大意,更不要自视过高。旁的不说,二三年过去了,你可查出当初当街袭杀玉儿,焚烧她马车的幕后黑手到底是哪个?”
贾蔷闻言,面色微微一变,道:“应该是龙雀。不过,目前还不知,到底是宫里那位手里的一支,还是外面的一支。”
林如海呵了声,放在几上的手,屈指轻叩着几面,问道:“那你以为,当是哪一支?”
贾蔷沉声道:“先生,弟子和宫里那边虽亲厚,可说穿了,终究还是以利益为重。这一点,弟子始终保持清醒。若无天家支持,无论是开发小琉球,还是对外拓海,都是无根之木,难以长久。但是,对弟子而言,始终谨记一点,天家非常人。
所以,弟子无论任何时候都是以家人为第一。
无论是哪个,果真对林妹妹下手,我都绝绕不过他!!
不过,以弟子推测,当初若是林妹妹有难,先生悲绝之下必难保全。
如此一来,绝不符合宫里那位的利益。
毕竟二年前,弟子远没有今日表现的那样有能量,宫里之人拉拢弟子,其实目的还是在于弟子背后的先生。
先生若有损,她又有何益?
正因为秉乘这一点,所以弟子才认定,不是宫里那一支动的手。
不过这也是弟子疑惑的事,宫外那支人手,到底在谁手里?宗室,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林如海看着贾蔷颔首道:“倒也还算冷静。”他未说宫外龙雀的所属,至今成谜,顿了顿又道:“等玉儿回京之日,便是为师乘舟南下之时。咱们这一家子,不可同时留在京里。蔷儿,你要记住,无论发生甚么事,都不要将性命攸关之事,交到天家手里。身家性命托付于天家,终是幼稚的。可用之,不可信之。”
此“用”,既是为其所用之用,亦是利用之用。
贾蔷闻言,缓缓点了点头。
林如海不是叫他舍弃交好李燕皇族的策略,而是让他始终存着自保之心。
沉吟稍许,贾蔷问道:“先生如何看尹褚如此姿态?是果真想以外戚身当个诤臣,还是……故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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