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到了下贴的日子,麻齐风带着两个女儿,套了五辆马车,到镇上麻宅去接二老一起去夏府。
父女三人穿得全身新,但新衣裳的颜色并不出挑,有质感却不张扬,并不像暴发户或是地主老财,表现的温文尔雅、进退有度,引得附近的邻居纷纷探出头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麻家老六啊!”
“是啊,平时也瞧见过,不过今天不一样。”
“看着衣裳颜色、布料跟镇上的富绅穿得一样,咋感觉就是不一样呢?”
“啧啧,要不我们也到麻家的隆安铺子买些布料来做?”
“赶得巧,不如赶得早,走,咱们买去。”
……
麻齐蒙把老六家三人引进客厅,看他们穿着打扮,眼睛眨了又眨,布料也普通,怎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竟像麻家荣盛时的气度,不过,要说有也该是自己呀,怎么会是他!
“三哥——”
“三伯——”
父女三人客气的行礼。
“坐吧!”麻齐蒙内心酸溜、表面淡淡。
“多谢三哥!”麻齐风微笑说:“还麻烦三哥请一下父亲。”
麻齐蒙斜眉:“急什么,到时辰时,父亲既然就知道了。”
麻敏儿瞥了眼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三伯,沉住气没吭声,她倒要看看自己这个祖父什么时候出来。
麻三夫人从侧厅边进来,笑道:“看到门口有马车停,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六弟啊,怎么不坐?”
麻齐风笑着拱拱手,一个庶弟能跟嫡嫂说什么,麻敏儿也不吭声,安静的立在爹身边。
麻三夫人瞄了眼自家男人,“我后边还有些事,就让你哥招呼你们,我就先走了。”说完又从来的侧门出了客厅。
麻敏儿也抬脚跟过去。
“二娘啊,你找慧儿?”麻三夫人看了眼穿戴一新的麻二娘。
从头扫到脚,头上没簪什么特别的簪子,就是一对小珠花,但她一瞧,就知道那珠花上的珍珠、点翠、镶玉,看似简单,实则质地极好,心里酸了一下,又看脖子上,衣领挡着,好像没戴啥,腰上的织带也极考究,无论是绣花配色,还是缀玉镶金,都是上等货色,心由酸变得嫉妒,看向衣裙、锈鞋无一不款式精致、样式新颖,比京里富贵家的小娘子们也不差。
“不,我找祖父。”麻敏儿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
正在喝茶的麻齐蒙听到这话,马上瞪眼,“那有人这样随意进人家院子的?”
“这是人家吗?这是我祖父家!”麻敏儿回了他一句,继续朝里面走。
“你……你给我站住。”麻齐蒙愣了一下,马上放下手中的杯子走到侧门边,刚想让妻子拦住她,他的父母出现了。
“父……父亲,母亲——”
麻承祖瞄了眼儿子,又看了眼站在侧厅门口的孙女,这个即将要嫁入到将军府的孙女,他还是多看了眼。
“走吧。”声音没什么表情,麻承祖背着双手径直走过正厅,朝院门外走去。
麻老夫人看了眼老三家两口子,又看了眼老六家父女三人,暗暗叹口气,心道,没有女主人的家都是起来,还真是让人另眼相看。
“走吧,老六——”
“是,父亲,母亲。”麻齐风转头朝三哥抬了一下手,迅速跟着出了院门。
“父亲、母亲,天气热,只能让你们费神做马车了。”麻齐风显得很高兴,亲自为父亲揭了马车帘布。
麻承祖看了他眼,上了马车,麻老夫人看了眼意气风发的老六,在老仆的搀扶下也上了马车。
三辆较好的马车坐了主人,还有一辆坐了仆从,最后一辆放了见面时带的礼物。
小将军府里,早饭前,夏老夫人叮嘱前来的儿子儿媳妇:“子安,今天相看,你们俩口子有空吧?”
“母亲,我现在没差事,当然有空。”夏则涛有些不解,并没有发现母亲语气中的怨气。
“我不是怕打扰你们吟诗作对嘛。”夏老夫人不满的语气直接出来了。
“母……母亲!”夏则涛尴尬的笑笑,“天气热,闲来无事在荷塘边坐坐而以。”
赵素欣微微低下头,朝丈夫身边靠了靠。
夏老夫人一见这动作,无名火就朝上泛,你说一个快四十岁的人了,怎能做出小娘子才有的行径呢,不气,不气,压住火气,“你们也不要去游亭作诗了,早饭后就在这里跟我合计合计子安的事。”
“是,母亲,儿知道了。”
夏老夫人转头,“老爷,子安不管订亲还是大婚怕都要等到明年开春以后了。”
“这我知道,什么事先备起来再说。”
“好。”
夏臻从校练场回来,“祖父,祖母,父亲……”到母亲时他顿了一下,“母亲……”
连儿子都这样对你,你怎么就没个数呢,夏老夫人伸手拉大孙子的手,新昵的笑道:“乖孙子,累着了吧,快,到祖母这边坐。”
夏臻挨着夏老夫人坐下,“祖母,赶紧上早饭吧。”
“好好,祖母马上让人上早饭。”夏老夫人转头就叫:“赶紧上早饭。”
“是,老夫人!”仆人们马上忙活开了。
早饭过后,夏臻回自己院子换衣袍,今天他特意挑了一身月色锦袍,头簪玉冠、腰挂玉佩、脚登锦靴,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浓的剑眉,高挺的鼻子,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站在那里,就是一副盛世气象。
“公子,你今天真精神。”晓文由衷的赞叹。
“本公子那天不精神。”夏臻别了眼他。
“呃……”晓文缩缩头,暗道,你是每天都有精神,可那精神能跟今天的精神比嘛,以前的精神是随时随地要打人,现在的精神是意气风发,简直判若两人好不好。
惊墨扫了眼多嘴的晓文,收回目光看天。
虽说平定县城的将军府并不是正式府邸,但规模、规格仍是平定最气派、最高的。远远的就看到了巍峨的将军府,只见朱漆大门上方悬着“镇国将军府”匾额,大门两侧,立着两只威风凛凛的大狮子,还有全付武装的士兵守卫。
知道麻家人要来,已经有管事候在外面了,看到马车,连忙弯腰过来,“是麻老爷家的马车吧。”
麻齐风已下了马车,微笑拱手,“是!”说完,到父亲马车前,恭谨的等待麻承祖夫妇下了马车。
“这位是麻老大人吧,您这边请——”管事笑脸相迎,非常恭谨。
管事事后还有丫头婆子,她们井然有序的立到客人边上,引着客人朝将军府的正厅而去。
红墙绿瓦,一座座院子,一间间房,相依而列,高低错落,鳞次栉比,富丽堂皇。约摸走了小半刻钟,转过影阁之后,将军府迎客的正厅到了,夏臻跨步迎来上来,抬手行礼:“麻老大人——”
麻承祖点个长辈式的头,“小将军——”
“老大人这边请——”夏臻把众人引进了厅内。
“祖父,麻老大人到了。”
夏仕雍笑着立起身,“麻老大人,一路炎热,辛苦了。”
“老将军客气了。”
两位老人并不熟络,客气式的打过招呼,按主宾坐下,仆人马上端上茶水。
原本麻老夫人要大将军夫人引着坐下,但赵素欣跟客人似的,坐在夫君身边一动不动,夏老夫人只好笑道,“老夫人,咱们见过面了,算是熟人了,请不要客气坐下吧。”
“多谢夏老夫人。”
夏臻亲自把未来岳父引到坐位上,转身又按排麻敏儿姐妹坐下。
夏老夫人看着热络的大孙子,到底是自己心仪的小娘子,居然能主动待客,要是放在以往,他那会做这些不耐烦的琐碎事,要么是板正正的坐着一动不动,要么是找个借口进房间了,那会像现在这样,一脸笑意。
这些只是夏老夫人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媳妇不顶事,此刻正厅里的氛围要她调节,微笑开口:“老大人、老夫人,今天请你们来呢,主要是让你们看看我家大孙子,二来,商议一下请媒请期之事。”
麻老夫人虽然知道了将军府的意思,但亲耳听到还是感到了莫名的复杂,回笑道:“老夫人的意思是……”
“贵家麻二娘子贤德淑慧,我们家人很是看重,不是你和老大人意下如何?”
麻老夫人看了眼麻老大人,笑回:“贵府小将军器宇轩昂、少年有为,能求娶我们家二娘,真是我们家二娘前世修来的福气,真正再好不过了。”
夏老夫人笑道:“老夫人这是同意了?”
“那里有不同意的,夏老夫人你太客气了。”
“既然贵家同意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择日请官媒到贵家去提亲。”
“好好,那我和老大人就在家静候佳音。”
两个当家主母,一来一往,事情很快说合了。
夏老将军邀请麻老大人到他书房坐坐,夏老夫人请麻老夫人在府中随意走走。
夏则涛则请未来亲家去他院子坐坐喝茶水。
夏家没有小娘子,只好让大将军夫人带着随意转转,夏臻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吧。”
麻敏儿正感觉别扭呢,见他主动跟上来,感觉好多了,“好啊!”
一行从正厅出去,各自陪客人了。
行走在将军府院子里,无处不阔气,无处不精致,除了红墙绿瓦,围墙高耸,还有亭台楼榭,四周碧树环绕,夏花缤纷,虫鸣蝉叫更显庭院幽静,让人忘记了此时身处的是大将军府,忘记了刚才在正厅的拘紧、不安,好似进入绿意森然的古式园林,美极了。
走到池塘边,赵素欣走在最前面,不知不觉就把麻敏儿姐妹领到了荷塘边,突然出声,“正是炎炎夏日,我最喜这荷塘绿色,不知小娘子可喜欢?”
未来婆婆啊,麻敏儿赶紧接话,“回夫人,喜欢。”
“镜湖三百里,菡萏发荷花(李白的《子夜吴歌》)”赵素欣随口就来了一句诗,念完笑盈盈的看向小娘子。
这是对诗还是……麻敏儿没想到未来婆婆会诗兴大发,下意识就出口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说完,紧张的看向她
赵素欣欣然一笑,“不亏为前帝师的孙女,不错。”
在未来那个孩子不会学这首诗,麻敏儿暗道,千万别再来诗了,自己肚里可没多少货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绿荷舒卷凉风晓,红萼开萦紫莳生。(李绅的《重台莲》)”
夏臻跟在后面,皱起的眉头被麻悦儿偷偷瞧见了,她硬着头皮朝边上挪了几步,这未来姐夫发脾气可是毫无征兆的。
“……”麻敏儿死劲的想描写荷花荷塘的诗句,可惜脑海中除了杨万里的那句还是那句,一时之间想不出别的,尴尬的朝未来婆婆笑笑,“我……我想不出来了。”
“想不出来,还是不会?”赵素欣微皱眉头。
“是……是不会。”麻敏儿老实的回道。
“那你将来怎么跟臻……”
夏臻打断了她的话:“母亲,我并不喜吟诗作赋。”
“臻儿,吟诗作赋有什么不好,能让你的心性平和通达。”
“母亲,我们进小亭坐坐吧。”夏臻面色冷冷,一点也不像对个母亲说的话。
赵素欣除了皱眉还是皱眉。
麻敏儿感觉尴尬极了,要是知道未来婆婆喜欢风雅之事,她就该多背些诗,没想到让夏臻跟他母亲弄得不愉快,直到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并不是自己使他们不愉快,而是他们早在十多年前就有隔阂了。
之后,气氛一直不好,很尴尬,幸好仆人送来点心和茶水,麻敏儿低头喝茶打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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