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奕辉站在麻承祖面前,严肃的神情中有些沮丧,“祖父,对不起,辜负你的期待。”
微闭双眼的老人倚在太师椅上,听到孙子的话,慢慢睁开眼,双眼中,疲态尽显,“你考得很好。”
“不,祖父,我不是第一。”
“拿到第一,又能怎么样呢?”
听到这话,有些沮丧的麻奕辉,直挺的肩膀突然一下子跨下来,悲怆而道:“祖父——”
麻承祖再次微瞌闭眼,房间内沉入死一般寂静。
麻奕辉嘴角紧抿,咬动中,咬破了嘴唇。
也不知过了多久,麻承祖再次出声,“外面天黑了吗?”
麻奕辉点点头。
闭着双眼的老人仿佛感觉到了孙子的回应,“那就好。”
天黑了,好什么,麻奕辉不解,转头朝外面看过去,走廊外,暮色沉沉,“夕阳都褪去了,有什么好?”
“没有夕阳之褪何来明日黎明初升呢?”
麻奕辉的目光从外面转到祖父脸上,此刻,他已经睁开眼,双眼炯炯,“辉儿,你还有一次机会,如果……大赦天下的话,你有可能恢复自由,那么,你想去那里就去哪里。”
“祖父——”麻奕辉的双眼骤然充满光亮。
麻承祖点了点头。
没高兴一会,麻奕辉马上想到一个问题,“那奕初是不是也有机会去京城殿试?”
麻承祖朝嫡长孙看过去。
麻奕辉被祖父看得心慌:“祖……祖父……”
“我有没有对你讲过,自古位极人臣之人,有几个是状元出身。”
“祖父……”
“奕初的资质,将来只能做个中流的清贵之官。”
麻奕辉看向祖父,意思是问那我呢?
麻承祖目光微聚,怔怔的盯着面前尽心载培的嫡长孙,“医不自医。”
“祖父?”麻奕辉焦急等待祖父的评判。
麻承祖神色严肃:“以后别问了,祖父会倾尽所囊,把你朝顶尖拔粹之地培养。”
“祖父!”麻奕初感激的看向祖父。
麻承祖点点头,“去吧,不要为第一、第二懊恼了,在祖父看来,第四名,也许是所有考举中最莫测的一个。”
“赵雨彦?”
“嗯。”
麻奕辉惊讶的看向祖父。
正在此时,门外老仆过话:“老爷,赵学子求见。”
麻承祖轻笑一声,“你看,他来了。”
麻奕辉听不懂祖父的话,怔怔的看向门口。
“让他进来。”
“是,老爷。”
赵雨彦端着方正的步子进了麻承祖的书房,进来后,一套礼仪做下来,虽然不够完美,却也有模有样,对于一个什么也没有涉猎过的平民子弟来说,已经难能可贵了。
“你钻研了礼数?”
“是,老大人。”
“这就是没考第一的原因?”
“是,老大人。”
常年在帝皇身边游走,麻承祖的威严总比一般官员来的裁厉,但并未影响到面前的少年,他沉着应对。
“知道自己考第四了?”
“是,老大人。”
麻奕辉看着一直回答同一句话的赵雨彦,双眼眯眯。
“你来所谓何事?”
赵雨彦抬眼,双目露诚恳之色,双手合扰高出额头,行大礼道:“学生向老大人求娶你的嫡孙女。”
“何人?”麻承祖仿佛知道他要干什么,听到这话,波澜不惊。
麻奕辉却大吃一惊,他没想到祖父资助的贫家子弟居然敢屑想麻家之人。
“回老大人,是你的嫡长孙女——麻眉儿。”
“你放肆。”听到是自己的嫡亲妹子,麻奕辉不淡定了,马上神色大变,指着对方就差大骂。
麻承祖看着年长两岁的大孙子,形为举止却幼于对方,眼睑幽深。
赵雨彦磕大礼跪在麻承祖面前,等待他的回答。
麻奕辉见祖父没有驳了姓赵的话,马上着急的看向祖父,“祖父,他只是一介平民,拿什么娶我妹子?”
麻承祖盯着面前的少年人久久没有回话。
我们把目光投到平定第一名的麻奕初身上,麻六老爷激动的带着孩子到了姨娘、娘子的牌位前,指着大儿对他们说道:“姨娘,伶娘,你们看,这就是你们顶顶争气的子孙,他考了第一,平县的第一……”
麻家兄妹们个个既高兴又难过的看着牌位,感慨万千。
“初儿,过来,给你姨祖母、娘磕几个头,让她们泉下有知。”
“是,爹。”麻大郎虔诚的给姨祖母、母亲磕了三个响头,“姨祖母,母亲,初儿会努力的,虽然我知道,我只能到翼州府城,但我也绝不会松懈。”
“好孩子。”麻齐风伸手拍拍长子的肩,这孩子比自己有出息多了,多希望她们也能看到呀!
一家人站在牌位前静默了好长一会儿,才回到房间。
回的房间在麻齐风卧室边上,既不是书房,也不是一般厢房,而是他们一家人平时相聚聊天的屋子,里面有榻,也有像沙发一样的木长椅,正中是三人长型椅,旁边各放两个,形成U型,中间有茶几,茶几上,有书有零食,还有茶具等,反正怎么休闲怎么来。
现在天气冷了,椅子上面放了软和垫子,一家人围坐在椅子上,大郎、悦儿和爹坐在正中,麻三郎和麻敏儿坐在两侧,个个脸上都是笑意。
“大哥,你可真牛,把麻奕辉都考下去了。”麻敏儿笑嘻嘻的夸赞道。
麻大郎笑道:“这次主要是猜对策论题了,要不然,我不可能考过奕辉。”
“嘻嘻,看来猜题还是有效果的嘛。”麻敏儿笑道。
“多谢大妹,要不是你,我不会这么幸运考第一。”
麻敏儿连忙摆手:“大哥,我估计猜到题的肯定不止我们一个,主要还是你有实力,要相信自己。”
麻大郎面腆的笑笑,还想说感谢的话,估计要被大妹以别的理由挡回来,事实上,他肯努力是一定的,但大妹点拔的学习方法,时常让他茅塞顿开,让他学习事半功倍,这种帮助是没法用努力来衡量。
麻三郎对大哥说道:“大哥,我要向你学习。”
“好,要努力。”麻齐风点头微笑。
麻敏儿想想道:“大哥,等了近一个月,终于尘埃落定,不如我们出去游玩一番。”
“去那里?”
“小牛山。”麻敏儿道:“我听牛叔说,小牛山上有不少臻子、粟子熟子,我们一边散心,一边采点回来,就当冬天的零嘴了。”
“要是有蘑菇也采些回来。”
“好。”
“哈哈,我们可以出门去玩罗。”麻三郎站到椅子上,双手高举,欢腾的不得了。
小悦儿撅嘴:“三哥,你都十岁了,还这样,小心被先生打板子。”
“嘻嘻,先生不会到我家。”
“爹现在也是先生。”
麻三郎吐吐舌,连忙坐下来。
“哈哈……”一家人都被三郎逗笑了。
施春月站在门廊下问:“东家,天晚了,要不要开饭?”
“开吧。”
施春月听到后转身去厨房安排了,现在跟她做厨活的不是施小娥了,而是她大姐的女儿俞杏儿。小娥跟彭家的小苗到县城铺子里跟其他绣娘一起干活,专门做成衣了。
“杏儿,可以了。”
坐在小凳上的牛磊,小名小宝,今年已经三岁了,看到娘过来,甜甜的叫道:“娘!”。
施春月伸手摸摸儿子的头,“小宝乖,等下娘就来和你一起吃饭。”
牛小宝龇开没牙的嘴笑笑,低头又玩积木了,被父母疼爱的他,有安全感,不闹腾,很乖巧。
施春月看了眼只做不吭声,动作又有些木纳的侄女,杏儿跟伶俐的小娥不能比,她学一样东西很慢,要很久才能上手,她不得不多费很多心。
“杏儿,小心,手指不能碰到碗内边,懂吗?”
杏儿转头朝她看了一下,然后才点头:“嗯!”
“把菜放在托盘里端过去吧。”施春月不敢在‘把’之前面加‘赶紧’两个字,一加,这孩子能急得把盘子都打翻。
“嗯!”
看她端菜盘往餐厅,施春月感到头疼,如果不是为了可怜的大姐,她是不会把杏儿领到东家来的,这孩子太木纳了,木纳到近乎傻。
唉……只能自己受累了,施春月看了眼没空搭理的孩子,只能对不起儿子了。
麻敏儿一家坐在桌边,看到俞杏儿过来,个个假装没看到她,仍然交头接耳说话,但说话的声音不大,怕吓到她,但又不能不说话,不说话,这小娘子以为你盯着她,她会不知所措,一不知所措,就会打碎盘子,家里至少被她打碎十多个了。
麻齐风要辞退她,被麻敏儿留了下来,俞杏儿让她想起了弱智的妈妈,在现代社会那么发达的情况下,这样的人都难生存,更何况是在古代社会呢,她动了恻隐之心,把她留了下来,从开始的缩头缩尾打碎盘子,到现在能端菜上桌,对她来说,就是很大的进步,她相信,要不了多久,她一定能像正常人一样自食其力。
俞杏儿摆好桌后,胆怯的偷偷瞧了眼东家,害怕他们嫌自己做的不好,发现他们好像根本没在意,暗暗松了口气,转身出了餐厅。
等小娘子出去了,麻三郎长长的松了口气,“二姐,我咋感觉像在伺候一个祖宗呢?”
“想找打是不是?”麻敏儿瞪眼。
“得了,我不说了。”
“赶紧吃饭。”麻敏儿站起来,帮大家盛饭。
伺候好东家,施春月又摆了一桌子,“杏儿,去把老爹、姨夫找过来吃饭。”
“哦。”俞杏儿老实的回了话,转身去叫人。
牛大宝在门口,被月娘的大姐拦住了,“妹夫,杏儿在里面怎么样?”
“挺好的。”牛大宝看了眼灰蒙蒙的大姐,仿佛看到了两年前的自己,“大姐,住在小棚子里还适应嘛。”
施秋菊苦笑一声:“跟家里比,简直就像在天上。”
牛大宝相信这话,他也曾这样认为过,“护田主要靠狗,狗凶,没人赶靠近,你稍为留意一下就行了。”
“嗯,我懂。”施秋菊朝门内看,没想到女儿出来,“杏儿……”她欣喜的叫道。
俞杏儿比麻敏儿大三岁,但是身量却跟她差不多高,身上穿的衣服就是她的旧衣,说是旧的,倒不如说是她特意给了几件大半新的。
灰不溜秋的俞杏儿来到麻家三个月不到,但人要是回去,估计家里邻居能不认识了,从如毛窝般脏兮兮的灰孩子,变成了清爽小娘子,虽然皮肤仍然不白,但是衣服不仅合身,而且干净整洁,毛窝般的头发,梳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麻敏儿依她的脸型,给她弄了个类似双丫髻又有些少女气息的发式,显得娇小可人。
“杏儿……”施秋菊捂嘴哭了,女儿居然跟地主家的大小姐一样了,别提多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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