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雷在泉州有一家商行,还有好几座大仓库,专门经营糖、茶和绵,商行就在码头附近,张雷下了船,带着杨玄武前往商行。
杨玄武跟在张雷又高又胖的身体后面,不解地问道:“伯父,你怎么不在广州开商行,从南洋到广州不更方便吗?”
“说你小子不懂就不懂,你婶娘还有家茶行,还有你郭大婶也要做精炼糖,广州那边只有糖,而泉州这边有糖有茶,我们从南洋运来的香料还可以存放在这里,不是一举两得?”
“可是.....茶不是可以从巴蜀进货吗?”
张雷回头瞪了他一眼,“做生意要讲究获利,巴蜀的茶运到长安,数量少,价格高,一路翻山越岭,运输的钱已经超过茶价了,福州和建州的茶品质好,便宜,产量大,用水运过去也不贵,别人一担茶饼本钱就要二十贯,我这里运过去,一担茶饼本钱才十五贯,懂不懂?”
杨玄武挠挠头,“糖和茶我懂了,但绵又是怎么回事,安西不是大量种植棉花了吗?”
张雷得意一笑,“这你就不明白了,棉花只是给人新鲜感,但它的品质实际上不如木绵,尤其保暖不如木绵,你小伯也说过,引入棉花主要是为了中低层百姓考虑的,真正的有钱人还是会选绵。”
杨玄武小声嘟囔一句,“有钱人应该是选鸭绒和羊绒吧!”
张雷呆了一下,他也挠挠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羊绒、鸭绒和鹅绒似乎比木绵更保暖,虽然贵一点,但有钱人也不在乎这点钱。
“现在说什么都还早,别什么都不懂就瞎咧咧!”
张雷瞪了他一眼,便向一排大房子走去........
海港边有数百座大仓库,张雷在这里买了七座大仓库,还有一名管事和五六名伙计,他们的任务就是收购茶饼和粗糖以及木绵,再存放到仓库内,然后每半年会来两名账房进行清帐对货。
管事姓周,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贝州清河县人,为人老实谨慎,张雷看中他的人品,就让他带着家小来泉州做管事,每月俸禄二十贯钱,伙计们也有每月六贯钱的俸禄,在每天平均只能挣五六十文钱的泉州,这个俸禄可不低了。
听说东主来了,周管事连忙迎了出来,“欢迎东主到来!”
“老周,弄点吃的,一路上饿坏了!”
“东主,商海里就有上好的海味!”
张雷一摆手,“在海上顿顿吃海味,早腻了,要肉,烧得又香又浓大块肉。”
“县里有一家菜馆,专卖大块红烧肉,很有名,我让伙计去买,一会儿就来了。”
“快去!多买一点。”
周管事吩咐一名伙计几句,伙计骑上骡子飞奔而去。
张雷带着杨玄武进了商行,这是一座占地两亩小楼,很宽敞,有十几间屋子,后面有门通往仓库区,站在窗前就能看到他们最大的一间仓库。
这里是商行集中区,至少有二十几家商行,独孤家族的商行也在这里。
张雷二人进了商行内坐下,周管事给他们上了热茶,张雷喝了口茶问道:“这里面需要用火烧茶吗?”
周管事笑道:“这里不是仓库区,在围墙外面了,可以点炉子烧火,我们专门请了一个厨子,他懂规矩,很小心的。”
张雷打量一下商行道:“这里这么宽,你家人不住这里?”
“他们都住在县城呢!我晚上也在县城,东主有所不知,这里虽然不是仓区,但还是有规矩,这里夜里不准住人,所以晚上大家都回县城了,每天一早过来,几名伙计都去各地验货了,目前商行里只有两人。”
“官府找你们麻烦吗?”张雷又问道。
周管事连忙摇头,“蔡刺史不错,非常支持贸易,帮我们解决了很多实际问题,尤其东主和晋王私交深厚,他对我们更是关照有加。”
张雷咧嘴一笑,“他居然知道?”
“东主太小瞧他了,他们蔡家在京城也有宅子,蔡刺史的一个侄子今年考上了进士,在户部做事,消息很灵通的。”
张雷点点头又问道:“对面的流求大岛进展如何了?”
“东主也有兴趣?”
“有点兴趣,如果土地便宜,我准备弄一片甘蔗园!”
“听说只要愿意去,每户送五顷土地,官府帮助建屋,三代人免赋税。”
“条件很优惠啊!”张雷惊叹道。
“确实很吸引人,我们有两个伙计已经决定去了,他们已经报名,马上回清河县把家人接来。”
张雷眉头一皱,“那边有县城了?”
“正在建吧!朝廷下了血本,用每月十贯钱的工钱请了数千人去那边建城修码头。”
“那土著人呢?土著人会不会来找麻烦?”张雷又问道。
“土著不多,都住在山里,其实他们一直和泉州这边有联系,很多渔民带日用品和他们换取皮毛山货,他们的领地并不是流求岛,而是他们的大山,只要不入山,双方都可以相安无事,这些都是蔡刺史说的。”
正说着,外面有人问道:“请问,张东主在不在?”
张雷一怔,起身走出房间,只见外面站着几人,为首是一名官员,四五十岁样子,脸庞削瘦,头戴纱帽,身穿绛红色官服,腰束革带。
“你是.......”张雷不解问道。
“在下蔡雍,是泉州刺史!”
张雷恍然,连忙拱手道:“原来是蔡使君,失礼!失礼!”
“听闻张东主来泉州,特来拜访!”
“快快请进!”
张雷把蔡雍请进屋里,杨玄武回避了,周管事已经稍微收拾一下,双方分宾主落座。
蔡雍笑眯眯问道:“张东主这是要出海还是从海外回来?”
“刚从南洋回来,我这边有商行,所以在泉州停泊两日,”
“原来如此,张东主是直接回长安吗?”
虽然对方问得多,张雷也不着急,笑道:“我们在扬州换小货船,然后我侄子回长安,我打算再去新罗买些人参,今年长安人参价格暴涨。”
张雷见对方沉吟不语,便笑问道:“蔡使君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蔡雍点点头,“我们官府有十万石粗糖需要运到扬州榷场,但一时找不到船只,如果张东主有空船,我们想租些运力。”
“扬州榷场是什么?”张雷不解问道。
“扬州盐铁司上个月改名为盐铁糖转运司,以后朝廷在长安、扬州和广州各设一个盐铁糖转运司,我这批糖就要运到扬州榷场,再转运到各州,主要用在各州的三粗店。”
“官府卖粗糖能赚多少?”
“售价是每斤一百文,差不多每斤能赚七十文。”
张雷忽然想起一事,连忙问道:“那泉州还能买到粗糖吗?”
蔡雍摇摇头,“以前是可以,但盐铁糖转运司成立后,就不能在泉州买粗糖了,要么去扬州买,要么去广州买,除非自己种甘蔗,自己压榨熬制,然后再向官府每斤五十文的税,这样可以直接用,但仔细算下来,每斤的本钱都超过百文了,还不如直接向官府买粗糖,除非是逃税,但风险太大,抓到要杀头的。”
张雷心中迅速盘算,一时沉吟不语。
“怎么样,有空船吗?”蔡雍小心翼翼问道。
张雷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去新罗也要不了这么多船,等船队在扬州卸货后,我安排船队再回来跑一趟,专门蔡刺史运糖,”
蔡雍大喜,“那就多谢张东主了。”
张雷想到蔡家是泉州第一大族,以后还有事求他帮忙,便有心和蔡雍深交。
他又道:“其实还有件事,可能对蔡使君的仕途很有好处,不知蔡使君有没有兴趣?”
蔡雍呵呵笑道:“对仕途有好处,我怎会没有兴趣,张东主请说!”
“是这样,这次我去南洋,晋王殿下托我在林邑国买些优质稻种,这种稻子是早稻,从播种到收割只要五十余天,适应性强,产量高,每亩地产量有七八百斤,如果精心耕种,产量估计能达千斤,我本来是要把这些稻种送去江南地区,不如让泉州先种,培育成功后再送往江南。”
蔡雍眼睛一亮,目前泉州、福州、建州是实行稻麦轮种,冬小麦加晚稻,虽然是一年两熟,但小麦产量低,亩产只有三四百斤,如果有七八百斤的早稻,一年有两季稻,那粮食产量会大涨,这可是最大的政绩啊!
“没问题,稻种全部留给我,明年开春,我亲自督种。”
“不用全部种,要先试验成功了才行。”
蔡雍笑道:“放心吧!我会安排好,张东主的美意,我心领了!”
........
休息了两天后,张雷的船队换了仓,卸了一半香料、珍珠、象牙储存在仓库内,然后满载着茶饼和绵包离开了泉州,向扬州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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