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安静。
润夜和金元景一言不发,朱红玉看着二人而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朱红玉心想,这俩现在倒是吵啊,刚才一个个气得不成样子,现在却又要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来。
“先去金陵吧。润夜,那是你喜欢的地方。”
说着,朱红玉觉得自己有些困乏,跟二人说了告辞直接出三官庙的门回家了。
出来的时候,只见外面围满了善男信女,手中拿着香火。
他们看着朱红玉,不免疑惑为什么朱红玉可以进去,但是他们却不被允许进去。
也有几个香客凑上来问,朱红玉只道是故友,于是聊聊天而已,因为是旧相识所以才相见,若不是旧相识如今的三官庙是不接受供奉的。
还好过来的善男信女也不是本村的,以前也不怎么和润夜认识,听到朱红玉的这句话便各自散了。
当然,还有几个本村的,非要见润夜,说和润夜之前熟识。
朱红玉心想这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于是悄咪咪的溜走了。
朱红玉走后,润夜和金元景在屋子里面闷得要死,让随从将罗汉床搬出来,在庭院中设了一个凉棚。
就像是三年前朱红玉和润夜刚刚认识,朱家着火时朱红玉在三官庙里当时搭设的凉棚一样。
凉棚搭好之后,润夜和金元景一前一后走出门去,此时正是要到正午的时候,一出来瑟瑟秋风刮起,倒也舒服自然。
再看到三官庙里面搭起来凉棚,说实话润夜感慨真是物是人非,当初坐在凉棚里面读书、写字、研磨药材的人是朱红玉,而如今他们已经不需要研磨药材了,也再也不需要再制作截疟丸、玉容散来补贴家用,更不需要跟商人们做生意了。
这些辛苦的事情不用做了,反而润夜觉得自己的人生中缺失了不少东西。
其实他宁肯自己还能重回和朱红玉住在一起时候的情形。
金元景见润夜在这里站了许久,很是疑惑的看着润夜。
“怎么了?凉棚都搭设好了,为什么不进去坐?”
说着金元景捷足先登,先坐入凉棚之内的罗汉床上,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茶。
“嗯,这味道应该是大红袍,以你现在的身份定然喝的是母树上下来的茶叶。我跟着可有口福。”
润夜回过神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而后他坐在金元景的身旁,倒也不说什么。
金元景见润夜是这个样子,便奇怪起来。
“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吗?你看朱红玉是个病人,今儿跟咱们也是和颜悦色的,你一个掌教怎么就跟人家女孩子生气呢?”
“没有什么,就是心中……”
润夜知道朱红玉还能活多长时间,所以他新生不宁。
金元景一提起朱红玉也是叹气,心想自己当年和润夜做的决定的确不对。
“当初,就不应该把她关在单独的庭院之中,谁知道这些年哪怕是暂时服个软出来,和咱们聊聊天,也就算了。可是非要当一头犟驴,这还得了吗?”
润夜承认确实是这个理,可是心中有太多想说的东西一下子还真是说不出口。
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当时宁肯放朱红玉离开。
“你知道吗,我在三官庙待了十三年。”
金元景侧头看着润夜,而后恍然大悟,道:“对了,我还没怎么听过桃花村发生的事情,你也一直回避这里的事情,不妨给我说一说?”
润夜抿了一下唇,思索着这十几年来的事情,真是如南华真人所说:人生如白驹过隙,疏忽而已。
“我和我爹、娘乘坐着自汴京出发的马车,行驶到桃花村的时候,上了栈道。从栈道想要逃亡到蜀地。结果却在桃花村东面山头的那座山上马车冲出了山崖,我的父母当场就过身了,而我保下一条命。”
润夜重复着这个无数次提到的开头,金元景听这句话至少听了五六遍了,仿佛润夜说什么都要从这里讲起来。
‘而后你碰到了自己这辈子的恩师韩道长。’
“没错,当时的环境真的不好,所有的人都盯着道士看,想着皇帝是要改邪归正,再也不崇尚玄学,回到正常的轨迹上来。其实这个国家无论用什么思想去治国,又有什么区别呢?当初用儒家之言也好,上个朝代用发家的学说也好。以老庄治国本身就是没有错的。但是他们非要觉得皇帝是因为尚玄所以耽误了国政。”
金元景理解当时润夜的处境,其实这十几年来,润夜还没有归位之前吧,道士的处境都不是很妙。
“师父保住了我,也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因为他想要让我成为朝云观的死籍人。说实话,朝云观的死籍人我当时真的不觉好,可是师父非要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咱们这叫做灯下黑。是啊,灯下黑。”
润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师父拿出来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要将朱红玉现如今住的宅院买下来的钱,让我成为了朝云观的死籍人,从此之后我的档案就再也不是普通人能查清楚的。在我面圣之前,我真以为皇帝会杀了我,他对我们家都要赶尽杀绝了,难道还能不杀我吗?”
金元景坐在一旁,为润夜斟了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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