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英的眸子含笑,目光灼灼,却是自有那么一种沉稳安定,而又震慑人心的力量。覔璩淽晓
“不!”秦菁回望他的眼睛,语气笃定的否认,“在骨子里,你是那样的人。”
他谦和,随性。
这么多年来,屈居人下,不争不求,只甘心做一个架子皇帝。
却也恰是他这种宠辱不惊的气度,才能让人看到他骨子里那种坚韧而绝强的血统。
在这样的大事面前,一个懂得忍让和屈服的人,一招崛起,所持有的爆发力才更为惊人。
晏英眼中笑意不觉更深,望定了秦菁道,“既然注定了是要做棋子,你倒不如来做我的棋子如何?”
他拦下付太后,又先入为主做成和自己单独相处的表象来,为的,不过就是搅和了付太后和自己之间可能会达成的协议。
“晏皇陛下的心机如此之深,果然非寻常人能比。”秦菁不置可否,略略往旁边移开视线,语气玩味,“不过本宫还有一事不解,希望陛下不吝赐教。”
“朕知道你想要问什么。”晏英一笑,容色坦荡,“的确如你所见,一直以来,朕与母后都对彼此的打算一清二楚,五日之后的寿宴,不过就是个彼此都需要的契机罢了,成败在此一举,既然现在你也牵扯在内了,朕也不瞒你,因为双方的心思伎俩都已经摆在了明处,所以这一次的决胜之局才更是凶险万分。说白了,最终赌的,不过运气二字,孰胜孰败,全凭天意,只看你敢不敢下注罢了。”
“从头到尾,你们都把对方的心思打算看在心里,却还都执意要硬碰硬的去死磕这一局,这一仗的惨烈,远非一场区区阴谋算计可以比拟。正因为彼此都在明处,所以一旦功败垂成,就注定是连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换而言之,这就是一场生死较量。”秦菁慢慢说道,说话间目光却是不受控制的一沉再沉。
他们母子之间的这场战争,原本无需这般惨烈的。
不过晦暗宫灯之下,一杯毒酒,抑或一柄染血的苍刀,成败生死,其中任何一方,了结便罢了。
可是他们偏偏不肯,反倒要把这一场角逐天下的戏码,搬到人前来演,半分余地都不给对方也不给自己留。
“晏皇陛下——”心中谜团太多,秦菁猝然摇头,目光一转,直直的看向晏英,字字清晰道,“你们母子之间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彼此心中那个不得已的理由,必定各自清楚,可是本宫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把自己和融丫头的生死交托出去。诚如你所言,这颗棋子的命运本宫暂时是摆脱不得的了,可是,在你能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答案之前,还是不要谈什么合作配合之类的话了。”
“不见兔子不撒鹰,你果然还是这么个谨慎周到的脾气。”对于她的拒绝,晏英也不觉得意外。
“所以呢?晏皇陛下是打算继续守着您的秘密,等到五日之后,让它随着您或者付太后一方身死而长埋黄土吗?”秦菁反问,脸上看似一个微笑的表情,眸光却是凛冽无比,字字寒凉。
“皇室之间,哪家没有点不得说的隐秘私事,你又何必非要一个明白?”晏英眉心微微拧起一个疙瘩,定定的看着她冰寒如雪的深沉眸子,“总之我保证,即使我会事败,也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保证你和安阳的安全,这样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秦菁答的肯定,四个字掷地有声。
随即她起身,双手压在桌面上,保持不动就以那种森寒刺骨的笑容与晏英对视,“即使是身为棋子,本宫的命也决计不会放任送出去到别人的手里,由别人把持。既然你邀我入局,就要给我足够的诚意。拉下了你,对付太后而言绝不是最好的出路,可是她不惜一切,执意要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还有你说她的这个念头由来已久,既然她等了这么多年了,又何至于偏偏到了今时今日,突然就再也等不下去了,匆忙就想借由你的寿辰之日来殊死一搏?还有,付国舅在哪里?你说这是付太后强压给你和他之间的一场战争,那么作为当事人的另外一方,眼见着决胜生死的一日就在眼前,他却迟迟不肯露面,这又怎么说的过去?再或者,你只告诉我,融丫头被藏在了什么地方?”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秦菁越说越快,脸上神色也越发凛冽起来。
晏英僵在椅子上,眉心不由拧的更紧。
秦菁以为,他不会回答,终将甩袖。
然则片刻之后,却见他自座位上起身,转身走到旁边,慢慢道,“安阳郡主,此刻就在母后宫中。”
“你说什么?”秦菁一愣,下意识的一步上前抓住他的胳膊,神色不安的逼视他的眼睛。
付太后命人劫持了楚融,却堂而皇之的将她留在大晏的宫中,她自己的身边?
这个消息可信吗?
“安阳就在母后宫中!”晏英重复,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苦涩一笑,“既然你一定要个明白,我便是与你说实话吧,外间传言是朕软禁了母后,你又怀疑是母后软禁了朕,其实全都不然,事情的真相是——一月之前,母后密诏小舅舅进宫相见之后,小舅舅就突然人间蒸发,无故失踪了。”
“原来如此!”秦菁脚下一个踉跄,不可思议的后退一步。
这样说来,樊泽还是猜对了,付厉染突然音讯全无,果然是和付太后有关。
可是为什么?付太后对付厉染不是一直抱有很高的期望吗?她为什么会突然对付厉染下手?
“你不要想歪了,母后对小舅舅一向抱有厚望,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晏英转身扶了她一把,见她无碍,又适时的把手收回,负手往旁边一站,却是自嘲的苦笑出声道,“这些年,表面上,小舅舅和母后一团和气,实际上背地里却是不睦已久,母后的心思我一直都知道,可是小舅舅那里的态度却一直很模糊,我想,这一次母后使出这样的非常手段,最大的目的,不是真的为了限制他,而是为了逼他就范。”
付厉染本身对待这件事的态度,的确是很难把握。
“这样事关一国生死存亡的大事,付太后掌权多年,是何等心机手段的一个人,即使是为了逼迫付厉染就范,你不觉得,她这一次的举动太过仓促了些吗?”秦菁将信将疑,思忖道。
“何止仓促?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择日不如撞日,她根本就是临时起意。”晏英冷笑,笑意当中几分荒凉,秦菁仔细的分辨,却没有品出该有的仇恨来,“母后是个韧性和忍性都极好的人,本来她殚精竭虑筹谋至此,是不急在这一时一刻的,但现在这件事却有两个不得已的契机。第一就是母后她掌权多年,日日为国事操心,忧思过盛,我让人暗中从给她诊病的太医那里套了话出来,今年年底已近是她的大限了,她应当也是自觉没有时间再等下去,所以才会孤注一掷。第二,就是那段时间之后,她曾秘密宣见了一位来自西楚的神秘客。”
“嗯?”秦菁全身的血液瞬时一凝,两步上前面对他道,“西楚人?”
“具体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那人的行踪十分诡异,身边又有一批高手贴身保护,未免打草惊蛇,我的人只远远的跟着,确定他是往返于大晏和西楚之间的。”晏英神色凝重的说道,说着顿了一顿,抬眸和秦菁对视,“那段时间,我事后核实比对过,正是你前往西楚,送嫁队伍经过祈宁之后。”
送嫁队伍经过祈宁,就发生了她和楚奕里应外合拔掉楚原一党的事件。
而有人手眼通天,那么快就来了大晏,和付太后结成联盟,然后——
设计实施了西楚帝京掳劫楚融一事?
那么背后的这个人会是谁?楚越还是叶阳皇后?除了这两人之外,似乎也再没有别的人选适合做这件事了。
祈宁那里,她坏的是叶阳皇后的事,这样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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