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台阶下的时候,秦菁的步子突然顿了顿,神色莫名的低头看着脚下金砖失了神。
白奕见她神色有异,回头递给她一个不解的眼神:“看什么呢?”
“记住这个地方,记住你,从今以后,一切重新开始。”秦菁收回目光,对他露出一个笑容,“白奕谢谢你,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白奕一愣,随即抬手轻弹了下她额前刘海:“傻瓜!别胡思乱想了,我送你回去。”
“好!”秦菁点点头,由他牵着往等在前面的宫轿走去,行走间她悄然回首,终于释怀一笑。
当初,就是在这里,在她绝望最凄凉的时候他飞奔而至,让她至死,还能有一个温暖的胸膛来靠!
既然我们是在这里重逢并且重新开始,那么也让我过去的一切全都留在这里吧,从此以后前尘过往都尽数抛回那日的雪夜里,以前那些往来不休的脚步成灰,所有的一切,都从这里重新开始。
宫里马上就要开宴,白奕需要过去敬酒,他却执意先把秦菁送回乾和宫,然后才赶去了中央宫。
秦菁回宫重新更换嫁衣,萧太后也跟着赶来,亲自为她梳头,母女俩说了些私房话。
万寿宫梁氏那里特意差了老资历的华瑞姑姑来送秦菁出门,一众喜娘拥簇着在乾和宫外把她的手递交到白奕那里,轿子踩着吉时离宫。
宫外的喜堂设在右丞相府,盛大的送嫁队伍吹吹打打,沿路鞭炮齐鸣,礼花绽放,映亮了整座云都城,不逊于秦宣登基当日的氛围。
而且为了表示对自己这个一奶同胞的长姐的重视,从仪仗到嫁妆秦宣都开了特例,送嫁的队伍绵延数里,盘踞了整整半座城。
拜堂的仪式是按照民间普通人家嫁娶的形式走的,本来君臣有别,即使是公婆,白穆林夫妇也是不够位份受秦菁的大礼,但是送入洞房之前,白奕特意把二老请到内室,补了这一跪。
因为这晚要在白家设宴,新妇送入洞房之后不好再出行,所以这新婚头一晚,便要直接留在丞相府过。
白夫人亲自带人重新打点了白奕原来的院子,将他原来的房间做了新房布置。
喜娘扶着秦菁在床沿上坐下,马上有人笑吟吟的呈了喜秤到白奕面前:“请驸马以喜秤挑起喜帕,从此以后称心如意!”
白奕接过喜秤,握在手里却没有马上动。
秦菁的心里本来是没有太过紧张,却被他这略一迟疑的功夫激起了所有的情绪,突然在想——
万一一会儿喜帕挑开,眼前站着的不是那个人该怎么办?
虽然一路走来,她能清楚的分辨出他走在她身边的脚步声,但是这一刻在紧张情绪的怂恿下突然就添了几分不安。
为了掩饰情绪,她垂眸看着自己交叠放在膝头的双手,暗暗攥了攥手下衣摆。
而事实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白奕确实也没能犹豫多久,但他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抬手一扬,大红的盖头翩然飞起,哗啦啦一声落在身后的大床上。
秦菁被这动静惊了一下,下意识的抬头,刚刚好撞进白奕看来的目光里。
那一瞬间,她清楚看到他眼中情绪的变化,从朦胧中瞬间化开一片明亮的笑意,惊艳有之,惊喜有之,而更多的——
是心安!
秦菁心里一暖,突然明白了他方才迟疑那一刻的原因——
他应当也是在紧张,怕盖头掀开之后眼前出现的不是他一直固守的那个人。
就因为这一条路走的太不容易,所以他们彼此才都这般患得患失。
秦菁唇角弯起一点温软的弧度,递给他一个心安的眼神。
白奕的大嫂有孕不方便,就由他二嫂朱氏端了交杯酒上来:“请新人饮交杯酒,一生恩爱,长长久久。”
白奕回身取过两只斟满酒的玉杯,递了一只到秦菁手里,秦菁抬手穿过他的臂弯,两人各自倾身向前引尽杯中酒。
因为离得太近,秦菁眨眼的时候睫毛扑闪,若有似乎的触到白奕的脸颊。
白奕心中一动,就没有马上扯手推开,而是保持着那个挽臂的动作,靠她极近的盯着她看。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又不是没见过。”秦菁被他盯的脸上一烧,稍稍往旁边别过眼去。
“那不一样,以前我看的是你,现在我看的是自己的妻子。”白奕露齿一笑。
看到秦菁脸上泛红,这才跟着狡黠的眨了眨眼,取回她手上玉杯放回身后朱氏捧在手里的托盘上。
因为新房里聚满了人,两人说话的声音刻意压的极低,连唇形都尽量的保持不动,在外人看来,便是秦菁因为这一杯交杯酒而红了脸。
“呀,小婶婶脸红了呢!”白爽的长女年仅五岁,正是调皮的时候,拍着巴掌欢快的笑起来。
“这里是你小叔叔的新房,没规矩!”朱氏回头嗔她一眼,笑眯眯的让人把空酒杯撤下去。
交杯酒喝完,喜娘又往床上和房间的各个角落都撒了喜果,说了些极像话儿之后就被白府的管事妈妈带着下去领赏钱了。
“我先去前面,嫂嫂们在陪你说话。”趁人不注意,白奕偷偷勾了下秦菁的放在膝上的小指。
秦菁瞪他一眼,他便笑嘻嘻的起身,回头对朱氏道,“前面还有客人要招待,我先过去,这里麻烦嫂嫂了。”
“去吧!”朱氏笑道。
白奇的夫人张氏性子活泛,见状挤眉弄眼的以眼神示意他回头看了眼端坐在床上的秦菁,低声道:“一会儿喝酒的时候注意点儿,不是必要的时候就让你哥哥们喝去,你可别醉。”
家里人都知道白奕这小子死心眼,以往张氏就总爱拿给他说亲的事逗他玩,偏偏白奕是个脸皮薄的,开不得这样的玩笑,回回都要被数落的面红耳赤。
朱氏扯了下张氏的袖子,笑道:“今儿都什么日子了,你就别逗他了。”
“那个,前面马上要开宴,我先过去了。”他们这边说的热闹,白奕生怕秦菁听到,耳后一红,急忙逃也似的转身溜了。
白家没有女儿,但白奕的几位嫂嫂为人都很好,和气大方,带着一众亲朋家的小姐一直留在房里陪秦菁说话,倒也不觉得时间漫长。
快二更的时候朱氏的贴身丫鬟来报,说前头的酒宴快散场了,一众人等便起身告辞。
朱氏临走又吩咐了人简单的做了几样吃食送到房里,让她自己垫垫肚子。
秦菁随意的吃了两口就让墨荷撤下去,自己用湿帕子净了脸上脂粉,正要坐回妆镜前面卸下头上钗环,就听见外面院里就传来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少爷,您慢点,别绊着!”月七惊慌失措的喊。
“行了行了,你赶紧的去厨房让人煮碗醒酒汤送过来,我送他进去。”是白奇的声音。
“是,三少爷。”月七应道,一溜小跑的飞奔而去。
秦菁回头对侍立在侧的晴云使了个眼色,“去开门。”
晴云福了福,转身走到门口去开门,秦菁也顾不得卸妆,急忙起身迎过去,却见白奕半个身子都被挂在白奇身上,被他半拖半抱的扶进来。
“阿奕喝多了,我已经让月七去厨房煮醒酒汤了。”白奇神色间略带几分歉意的把白奕往前一送。
秦菁上前一步,旁边晴云她们几个急忙也要上前来帮忙,但是白奕醉的神志不清,进门时被门槛一绊,直接避开所有人撞到了秦菁怀里。
秦菁急忙抬手扶住他,同时抬头错过他的肩头对门外的白奇道谢:“麻烦三哥了,您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好!”白奇颔首,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白奕进门就靠在她身上不动,下巴抵在她肩头,迷蒙的闭着眼像是就这么睡熟了。
晴云她们几个都是自幼服侍秦菁的,这会儿也都束手无策,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半晌,还是灵歌回过神来,先开口,“公主,四公子好像醉的不轻,先把他扶到床上去吧。”
秦菁无奈的吐出一口气,冲她抬了抬下巴道,“不用了,这里有我行了,你们去给他准备热水沐浴吧。”
“是!”几个丫头互望一眼,齐齐福身退出了新房。
偌大的屋子里瞬间只剩下两个人,寂静无声,只有大红的喜烛燃烧中不断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白奕似乎是赖定了她,就那么靠在她肩头一动不动,他的脸微微向里偏向秦菁的颈边,带了酒气的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脖子上。
秦菁不自在的偏了偏脖子,试着推了推他,“我让他们去给你备洗澡水了,你先到床上靠一会儿?”
“嗯!”白奕浅浅的应了一声,运气朦胧而带了点俏皮的尾音,用脸在她脖子上蹭了蹭,“你扶我过去。”
“喂!”秦菁无奈,只好扳过他的身子,心里却是诧异,这好好的一个大男人,居然骨头也可以软成水的。
“扶我!”白奕是存了心的不想用力,整个身子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她肩上,软塌塌的靠着。
秦菁深吸一口气,难得好脾气的由着他,跟白奇方才似的,半拖半拽的揽着腰把他往大床的方向挪。
那人则是亦步亦趋,几乎拽一步才肯挪一步。
短短十几步路走完,等到把白奕掀到床上,秦菁自己也只能坐到床沿上喘气,身后那人这才厚颜无耻的低笑一声来睁开眼。
“你还装!”秦菁回头白他一眼,“赶快起来把衣服换了,一会儿她们该打水回来了。”
白奕仰面躺在鸾凤和鸣的大红喜被上,方才倒下去的时候他头上束发的玉钗脱落,一头墨发披散开来,醉意朦胧的半眯着眼,目光不再似往日那般清亮明澈,反而漫上一层迷蒙的水光,氤氲着眸底黑的深渊有种诱惑至极的味道。
他笑笑,唇角绵软,带了几分孩子气的轻声道:“你帮我。”
那笑容,无辜的让人不忍拒绝。
秦菁被他这样看着,心里又不自在起来,起身就要坐到别的地方去,却不想身子刚刚起到一半就被她拽了一片衣角用力往后一拉。
“哎——”秦菁低呼一声,仰面栽倒,不偏不倚刚刚好砸在白奕敞开的胸膛上。
“呃——”白奕闷声一声,被这一撞,连咳两声,眼角都泛起了泪花。
“你没事吧?”秦菁急忙撑起身子去看他,抬手就要去抚他的胸口给他顺气。
白奕就势一把压住她的手,往上一带,落在他领边的绣扣上。
他居然还惦记着这事儿?!
秦菁脸上一红,就要抽手去躲,白奕却没松手,用力压住她的手背在自己的胸口上,声音慵懒道:“我没装,是真的醉了。梁四那臭小子不厚道,带了阿翔过来,一人灌了我一整坛。”
白奕的酒量到底有多少秦菁心里有数,如果真的只是喜宴上喝几壶,的确是醉不倒他,可是真要整坛的往上搬,也难怪他脸上烧得厉害。
大约是他此时的这双水汽迷蒙半梦半醒的眸子太具杀伤力,秦菁一时心软,下手动作就缓了下来。
白奕感觉到她的身子放松下来,这才满足的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坦然的闭上眼,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秦菁坐起身子,背对身后烛火,一颗一颗细致的解开他的衣扣,帮他脱下外袍。
她的做的细致且认真,又转身去脚踏上取了室内穿的软底绣鞋,刚要弯身帮他脱靴子,冷不防手腕被人一把扣住。
秦菁下意识的抬头,却发现白奕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正目不转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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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终于大婚了,太不容易了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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