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统领?”秦菁止步,不动声色的对他露出一个笑容,等他走近了才道:“有事吗?”
蓝玉衡的目光自她身后跟着的苏雨身上一扫而过,肯定的点头:“有!”
晋天都出了事。蓝玉衡会在这个时候找上她秦菁并不觉得奇怪,可只这一个字后他却没了后话,秦菁等了半晌他也就是耐性很好的看着她。
景帝那边必定还在等她,秦菁不想在他这里耽误太久的时间就主动回头对苏雨使了个眼色道:“本宫这里一时半会儿走不开,你先去母后那里看看,她该是受了惊吓了。”
苏雨知道她是有意支开自己,虽不情愿但也不敢违逆她的意思,迟疑之下还是忍不住防备的看了蓝玉衡一眼这才福身退了下去。
看着苏雨离去,蓝玉衡倒像是颇为受用的上前一步,对秦菁做了请的动作道:“这里人多眼杂,长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秦菁抬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他身后的那间院子,果断的竖手拒绝:“不必了,这光天化日之下的,还是避嫌的好,蓝统领有什么就在这里说吧,本宫不能留的太久,父皇那里还等着前去复命!”
她的语意坚决,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情绪。
蓝玉衡也知道这便是请不动她了,但昨夜那事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他也实在等不得太多时候必须第一时间问个明白。
他先是四下扫视一眼见着没人过来,这才隐忍着的深吸一口气。
“是你做的?”蓝玉衡单刀直入的开口,说是追问却用了个实打实笃定的语气。
“什么?”秦菁眨眨眼,似笑非笑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蓝玉衡面目冷峻的直视她深不见底的双眸,压抑着情绪字字清晰的再重复:“你是在那座祭台上做了手脚是不是?”
“蓝大公子你开玩笑呢?”见他来者不善,秦菁也跟着冷下脸来,言辞犀利的反驳,“昨天晚上多少人多少双眼睛看着,那做高台分明就是塌于地动之下,怎么就成了本宫的责任了?”秦菁如此这般否认倒是完全符合她的性格,蓝玉衡却是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反问道:“那座高台已有百年历史,今日启用之前陛下更是派了专人前来查验过确保万无一失,怎么就会突然地动而塌?”
“你也说了它由来久远,许是年久失修也也不一定,这样的意外这就如此叫蓝大公子接受不了吗?”秦菁像是听了笑话,毫不掩饰眼中嘲讽之意的挑眉一笑道:“而且就算别的你都可以算在本宫头上,这地动一事——恕本宫一个*凡胎的女子,没有这么通天的本领。”
如果只是台子塌陷,说是秦菁所为也不是不可能,可众所周知,昨夜那座高台坍塌的诱因是因为那场莫名其妙的地动,虽然只是震了短暂的两下没有引发什么更严重的后果,但那也无可否认,它确确实实的发生过了。
而蓝玉衡会怀疑秦菁,实则完全是凭借自己的个人感觉,这一次晋天都所做的事他虽然没有参与也不知情,但是以这个丫头的精明,之前的几件事就足以将晋天都和他们蓝家之间的关系暴露在她的视线之内,此时晋天都骤然出事,说是与她完全没有关系才是真真的见了鬼。
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蓝玉衡在气势上就先弱了半截,此时再被秦菁这一奚落,脸上颜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
他收紧藏于袖子底下的手指用力的握了握,最后还是勉强压制下情绪,甩袖往旁边挪来一步,缓声道:“就算是年久失修,那为什么就那么巧?它早不塌晚不塌,偏偏赶在国师登台准备祭天的时候,长公主不觉得这太过巧合了吗?”
“这样说来——倒也的确是巧的很呢!”秦菁闻言思忖着微微皱眉,抿唇忖度片刻忽而迟疑的看向蓝玉衡道:“蓝大公子,晋国师唱为父皇卜卦演命,你觉得他那些术法神通足以取信吗?”
晋天都是个道门奇才,尤其擅长炼丹之术,同时在五行八卦方面更有很深的造诣,他虽不常卜卦,但偶也替景帝算过几次,卜算吉凶皆是十分灵验的。
说到五行八卦之术,蓝玉衡本身其实并不十分看得上,只是这晋天都菲比常人,倒也让他很有几分忌惮和狐疑。
此时秦菁突然问及此事,他倒是始料未及,又因为一时摸不准她的真实想法,故而防备着没有马上接话。
秦菁眨巴着眼睛等了片刻,也知道他是戒心作怪不预备回答,于是就忍不住咯咯的娇笑出声,两步走到他身边刻意压低了声音凑近他耳边道:“佛道两家都有因果报应一说,国师大人自从跟随在我父皇身边就殚精竭虑忧国忧民,这些年算下来由他口中泄露出去的天机不在少数,保不准就是为此惹得神灵者怒,故而引发了地动之劫来对他示警呢。蓝大公子你说是不是?”
秦菁的言下之意可谓表述的很明白,是那晋天都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得太多才遭了报应,也是暗中对蓝玉衡示警,毕竟晋天都虽然不受他蓝家人的完全掌控,在私底下也和他蓝家有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既然晋天都是恶有恶报,蓝家人的收场或许便可以从此间预见了。
这个女子,真是太过狂妄!
诚然,以蓝玉衡的城府和耐力,他自是不会被秦菁这样无关痛痒的两句话吓住,只是面对这个这个女子接二连三的挑衅,他心里也不能好过了就是。
“长公主所言也有道理,只是——”蓝玉衡无动于衷的长身而立,他似笑非笑的牵了牵嘴角,紧接着话锋一转,忽而稍稍转头朝着秦菁看过来,也是模仿了秦菁方才的语气轻声道:“微臣倒是觉得天界神灵未必有这个雅兴来管制一个凡人的死活,倒是长公主殿下您手眼通天,能管这神仙不能管,凡人不能为之事呢。”
两个人,四目相对,呼吸之间不过寸许的距离,本该暧昧的氛围之下,唯有他们自己看的明白清楚——
眼神拼杀之中,他们彼此之间都动了必杀之心!
这一场秦宣和秦洛之间的大位之争演变到他们这里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要么成功,要么——就一败涂地,被对方挫骨扬灰不得好死!
蓝玉衡的目光中带着凛冽的锋芒,一个字一个字的继续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蓝某一直觉得长公主的为人你与众不同,如今竟也要做了这种敢做不敢当的宵小女子了吗?”
他这分明就是在激她,可是他忘了,秦菁真的不过是个女子,而身为女子,在她面前为自己摆着的借口就总要比男子要多上许多,什么君子信条?什么丈夫风度?所有那些对她而言根本没有半分意义。
秦菁的目光中颇带了几分愠色的冷冷回视他,鄙夷的扯了扯嘴角寒声道:“蓝玉衡,本宫给你三分颜面全然是看你在父皇面前当差的份上,你可不要得寸进尺,你如此这般是在质问本宫吗?”
蓝玉衡借机近距离的观察她,想要从她的神情语气中寻出一丝破绽,但是很快的他便又再一次的失望了——
眼前的这个女子,仿佛全身上下都批了层冰壳子,时而凛冽事儿霸道,双方对决多次,她都从不层留过一丝的破绽给他。
他的目光落在秦菁的脸上久久凝视,却忽而发现她的五官竟然生的十分精致,清澈的眉眼、小巧的鼻子,愠怒之下紧紧抿着的红唇水润丰盈,带着一种隐隐诱人的光泽晃动在眼前。
以前只道一眼看去自家表妹是恁地艳光逼人,他也曾近距离的观摩过秦苏的五官,细看之下反倒失望,只觉得不过如此,反而是这个素来默默无闻的荣安长公主,这般细看之下竟会给人这样一种惊异的发现。
蓝玉衡的心头忽而掠过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他自己也不知道此时是出于一种什么心情忽而略带沙哑的轻笑出声,玩味道:“怎么,长公主这便是心虚了吗?”
说话间他凤眼的尾端斜斜一挑,竟也带了种说不出的温柔和风情。
这个男人,素来高傲清冷,秦菁倒是微微一愣,然则还不及她有所反应便听得身后管海盛喜出望外的一声叫喊:“哦,长公主,您回来了啊?老奴刚还准备去寻您呢!”
秦菁会和蓝玉衡站在一起管海盛也着实奇怪,心下当时就犯了嘀咕,蓝家和萧家如今已是水火不容,这两个人更是相看两相厌,此时站在一块儿说话倒是不足为奇,可是不剑拔弩张的大打出手就已经要烧高香了,怎么还就站的这么近,乍一看扫过去几乎就要脸贴着脸。
只是心里虽然疑惑颇多,但他到底也是景帝身边的人,人情世故通透的很,当即也只做看不见的贸贸然开了口。
被人撞倒她和蓝玉衡站在一处绝非好事,秦菁倒退一步,转身而去,发丝飘洒过处留下一抹若有似无的微弱香气萦绕鼻息间。
蓝玉衡有些愣神,转眼秦菁已经几步走到管海盛的面前道:“大总管怎么出来了?本宫刚好遇到了蓝统领就和他打了个咋呼,正准备去向父皇复命呢。”
“哦,陛下也是看着殿下去了这么久不回,怕是晋夫人那边别有什么事,就差了老奴过去看看,正好,您回来了,就赶紧的进去吧,陛下等着您呢。”管海盛道。
“好!”秦菁点头,头也不回的继续朝前走去。
管海盛急忙跟上,转身前还是忍不住拿眼角的余光回头匆匆扫了蓝玉衡一眼,心中更是片刻不肯消停的计较起这两人之间的猫腻来。
蓝玉衡站在原地仍是负手而立,目送秦菁的背影跟随管海盛一道进了前面的院子,半晌之后才鬼使神差缓缓抬手自怀中掏出一物。
那东西乍一看去约莫块素色的帕子,上面有些隐约的污迹像是没有完全清洗掉的血迹,而细看之下才能辨认出那却是不知道从谁的衣服上剪裁下来的半截袖子。
蓝玉衡将那块布料捏在指间,五指一寸一寸慢慢收紧狠狠的握了握,右手手背上的那道伤疤便越发显得狰狞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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