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不管秦菁是怎么做到的,只凭她能全盘说出他的计划这一点就已经让秦霄心里有些惊疑不定。残颚疈晓
是有人背叛吗?还是他被人算计了?
面对这个女孩咄咄逼人的迫问,秦霄大光其火,但是为了不在气势上露出破绽,他还是勉强定住心神反问道:“如今我已经兵临城下,你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是啊,这个人对我而言没有丝毫意义,充其量就是满足我的一点好奇心而已,可是北静王叔你到了如此境地还对这人的身份讳莫如深——”秦菁微微摇头,那眉目之间仿佛是带了种可以洞彻人心的智慧,目光冰冷的看着秦霄道:“这个人对你而言的意义真是非同一般呢,这个时候你对她还是抱有希望的对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秦霄的目光瞬间暗沉下去,愤怒之间分明沾染更多的是浓厚的杀意。
“果然是这样!”他的这种反应恰是让秦菁心里的想法更加坚定,她毫不避讳的直视他的双眼,嘴角淡淡的挂了笑慢慢的呼出一口气道:“那个为你所笼络,并且为你出谋划策设计了这场逼宫大戏的人果然就是皇祖母!”
两个人四目相对,这帐中气氛冰冻仿佛一触即发,秦菁却半分都不畏惧定定的望着秦霄眼底翻卷变幻的颜色。
半晌之后,就在周围空气已经压抑到了极点的那一瞬间,秦霄却突然一改前态大笑出声。
没有人前的礼让和敷衍,这一次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笑,几乎是毫无征兆的,他全身松弛的靠在身后的椅背上不消片刻眼泪就流了出来。
秦菁默不作声平静的看着他,秦霄直笑到上气不接下气之后仿佛是一口气提不上来,声音就又戛然而止。
帐子里面一片死寂,他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神色悠远的缓缓叹息:“荣安,你这自作聪明的脾性可不好,你也说了那个女人和我母妃是死敌,我为什么要与她搅和到一处?难道是疯了不成?”
“是啊,就因为这件事乍一看去完全不可行,所以才更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不是吗?”秦菁轻笑一声,眉眼间的笑意与前一刻并不差异,她款步移至案前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只笔筒观摩上面的釉质,然后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说你们设计陷害她这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可这只是表面上的第一步,如果再深究下去的话,文武百官那么多朝臣眼睁睁的看着,我父皇为全皇室的颜面也不会允许她这般独断专行下去。紧接着将会触发的第二步就是皇祖母恼羞成怒彻底与我父皇反目,这样一来所要引发的结果就是截然不同的了——”
秦霄抬了抬眼皮,用眼角的余光去扫视她眼底的神色:“照你这样说,我真正的目的反倒是要借那梁氏之手去扳倒皇兄了?”
“难道这样说来不是更合情合理一些吗?”秦菁反问,随手又将手里的笔筒扔回桌上,因为没有放稳,竹木所制的雕花笔筒在桌面上滚了两圈,秦菁神色淡漠的看着,一直到它完全静止下来也没有把目光从那上面移开,只是若有所思的继续道:“谋逆篡位九死一生,一旦事败就是万劫不复,你甘冒奇险总不会真的只为了你母妃和皇祖母之间当年的私怨吧?你敢说你冒险起事的真正目的不是针对那个皇位?太后的位子上坐着谁对前朝并无影响,但是皇位只有一个,如果不能名正言顺的把我父皇拉下来,你凭什么取而代之?毕竟,我父皇和皇祖母之间没有血缘关系,皇祖母对他有养育扶持之恩,他们之间若是反目,不管是何原因,只要有人背后大肆渲染一番,背信弃义失德于人的都是我父皇。北静王叔,我话已至此,你若再抵死否认就未免太没有担当了吧?”
“我却是没有想到你这丫头的心思竟然通透至此!”秦霄脸色阴沉的看了她半晌,最后终于还是禁不住苦笑出声。
他长叹一声,径直站起身来,将那笔筒扶正了仍是放在桌角,自己则是背转身去不再与秦菁正面相对。
“你说的对,”秦霄道,“这些年来我就是心有不甘,我明明该是锦衣玉食的一朝皇子,却要被他一道圣旨贬谪到那穷山恶水之地终其一生,那梁氏与我母妃之间的私怨姑且不提,我与他却是血脉相承的亲兄弟,他既然可以那样对我,今时今日我要还以颜色,难道荣安你也觉得天理不容吗?”
他的语气略带悲戚,这近二十年的颠沛流离并不好受。
秦菁注视着他的背影,目光之中却无半分动容,出口的语气讽刺至深:“你们之间的私怨由来已久,荣安一介晚辈实在是无权评断,只是北静王叔你终究还是这般没有担当吗?你最终的目的是为了皇位不假,可你策动这件事的初衷难道就只是针对我父皇吗?”说着,不等秦霄反应她又接着兀自肯定的摇头,“不,你的目的绝对不止如此。太妃娘娘的仇,即使你可以忍,她会不计前嫌吗?而且当年之事说是我父皇的一道圣旨让你远走边塞,这一切又何尝不是皇祖母她暗中策动的结果?你要秋后算账,怎会对她既往不咎?所以,你做这一切根本就是明着暗着两个目的都有——归根结底就是要看他们自相残杀,以泄你你们母子隐藏多年的怨愤。”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因为她自己本身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个性,所以秦菁倒也不觉得秦霄这番算计是什么天理不容的事儿,各凭本事而已,她此时所有的冷漠和嘲讽却只是因为他推三阻四的不肯担当。
秦霄心里最脆弱的一根弦铮然折断,他闭了下眼,声音里所有的情绪就都化作对那些人汹涌澎湃的恨意新卷而来:“荣安,能够想到这么多步,你的确是个聪明过人的丫头,可你为什么不想,如若你所推断的这些都是真的的话,你是他们的血脉至亲,我会放过你吗?”
“斩草除根,怕是不能的,可这些都是后话了!”秦菁抿抿唇,她的语气认真却无惧意,只是字斟句酌的继续说道:“如果——北静王叔你今日不能成事又当如何?这其中后果你可曾想过?”
“哈——”秦霄不以为意的仰天一笑,继而凛冽了眸光侧目望她:“此时这样的境况之下,整个皇宫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所谓的这个万一怕是根本就不存在的。”
“的确,北静王叔你运筹帷幄,把一切都设想周全了。”秦菁叹一口气,然后主动的举步绕过那张案桌走到他面前,直视他冷酷的面容:“你今日用以封锁各处宫门的三千兵士根本就不是你北静王府的普通侍卫,他们全都是你以返京为由随调在侧的精锐之士,用他们来封锁宫门你自然是最放心不过,但双拳难敌四手,如果只有这些人的话,即使他们以一敌十,要助你成事也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昨晚的婚宴之上,苏晋阳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秦霄的嘴角隐约抽搐了一下,声音暗沉道:“你想说什么?”
“我猜他是在准备入宫的路上,或者更早的时候就已经被你派人制住了对不对?”秦菁略一扬眉,言辞犀利而坚决,说着也不等秦霄坦诚或是否认就又接着说下去:“你应该早就于暗中和禁卫军副统领曹莽勾结,现在联手制住了苏晋阳和另外一位副统领刘毅安,那么绝大多数的禁卫军就会归于曹莽之手间接的为你所用,这样一来你要控制整个皇宫和满朝文武那些人就有了足够把握。把这一切的布局安排之后,剩下来的就是和他里应外合伺机而动了,而昨夜的婚宴对你而言就是再合适不过的时机。现在朝中所有有分量的京官都被困宫中不得出,江北大营二十万援兵虽在,但一江之隔,却无人调动,也是枉然。”
江北大营的统帅是白家长子白爽,他的身份高贵,昨夜那样的场合必定也要入宫赴宴。云都此地乃是大秦帝都,附近所有可用的兵力就是苏晋阳手下十万禁军和江北大营由白家人协管的二十万皇家军。
而江北大营那里离着云都毕竟尚有一段距离,只要严密封锁消息那里一时半会儿并不会有所察觉,所以他要举事就只需先一步制住苏晋阳,操控皇宫内外的十万禁军就可以把景帝完全圈禁起来捏圆搓扁。
秦霄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真正开始的对眼前这个凌厉的女孩另眼相看的,只不过双方的立场对立,这并不会隐没他心中杀机分毫。
“好!”秦霄玩味的冷笑一声,“就算你的这番推断全部都对,你怎么就能断言与我合谋策做下这件事的是曹莽而非苏晋阳?毕竟——他在这十万禁卫军中的声望远胜于曹莽,有他助我必定事半功倍。”
苏晋阳的为人,秦菁再是了解不过,除非是他自己心之所向,否则又怎么可能是被人以单纯的利益所收买?这不过——
这样的话,她不会对秦霄讲而已。
秦菁低头又抬头,很快把喉间涌现的一丝苦意吞咽下去,重新面对秦霄时眼底仍是那种薄凉的冷色道:“北静王叔你步步为营,精心策划了这场逼宫大戏,只是你千般算计,终于还是算漏了一点的——”
“哦?你不妨说来听听,本王究竟算漏了哪一点?”他手上有那十万禁军作保,并且从时间上估算他暗中从自己封底调派过来的援军也要到了,所以秦霄并不觉得她这些话有多少威胁性。
“人心!”
“人心?”
“对!人心!”秦菁点头,继而话锋一转凌厉的反问道:“你选了皇祖母做你的内应,本意便是要在事成之后将她杀人灭口,可是你怎么不想,她为什么要答应你的要求?就因为她跟父皇之间的嫌隙吗?”
“难道单凭这一点还不够吗?”秦霄拂袖,冷蔑一笑。
只就梁太后当年对他们母子所做的一切,便是将她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是以他并不为秦菁的质问而动容。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她!”秦菁似笑非笑的牵了牵嘴角,她似乎是斟酌了一下用词,停顿片刻便又继续道:“这么说吧,我父皇是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如果这样的人尚且可以轻而易举的背弃她,你又觉得她凭什么会对你这样一个本身就对她心怀怨恨的人深信不疑?”
秦霄一怔,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不知如何作答。
其实以他的心机他何尝又会轻信梁太后这样的一个仇人,只是他太过自信,而这份自信和内心埋藏多年的仇恨让他忽略掉了这一点。此时再被秦菁骤然提起,秦霄居然没来由的心头一冷——
不!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那个老妖妇手中并无实权,就算她不全信自己也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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