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煦的春风轻轻撩拂着苏安倾泻于后背的长发,自打离开孝安伯府, 她便拆了发髻, 重新梳起了姑娘头。
男人立在她跟前,四目相对, 目光于半空中相接,怔了片刻,苏安便低下头去。
也就在她低头的瞬间, 错过了男人因痛苦而揪起的眉头。
果然还是……太逞强了。
笼在苏安身上的阴影渐渐偏离, 苏安的视线只能看到男人的脚,在看到他的脚向后趔趄了两步后,苏安惊恐的抬头。
见男人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撑在墙上。只是这样也没能撑住片刻, 身子还是继续向后仰去!
“你怎么了?”问出这话的同时,苏安已眼明手快的搀扶住了男人。
因身子失衡, 男人捂在伤口上的手落离原位,苏安看到那汩汩向外溢出的鲜血,已染红了一大片袍子。
“你……”苏安扶着他, 气的就差跺脚:“你不是说只要不带着我用轻功,就不会撕裂伤口么!”
而他已顾不上回怼,只觉得头瞬间变沉, 似有千金之重。
苏安费尽了力气才将人连搀带拖的弄回堂屋去,在昨日他坐的那个巨柱前有些干稻草, 苏安正好将他扶到那处, 让他靠到柱子上。这便伸手解他的外袍。
外袍宽松易解, 可沾了血的里衣就不那么容易了。里衣与伤口处黏连在一起,苏安不敢太过用力,生怕一扯连带着皮肉。
这时苏安蓦地想起她带来的有剪刀,忙去门口将那食盒取回来。食盒一层是饭菜,二层是金创药,干净的布条,剪刀,还有一些碎银子。
苏安取过剪刀准备去将男人的里衣剪烂,以便清理伤口周边。而她握着剪刀的手刚刚抬至男人胸前,一只手蓦地握住了她的腕子。
“你可想清楚了……”男人的声音很是虚弱,然而即便虚弱至此,看向苏安的眼神还是凌厉的。
“什么?”苏安蹙眉问道,在她看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多废话。
男人抓着她的手渐渐放松,纵他不想,也委实没了力气,他虚弱的将话说下去:“你扒了我的衣裳,就……就……”终是没能说完,手便无力的掉下去了。
“我扒你的衣裳就是为了救你,没错呀。”苏安漫不经心的说着,手已开始行动。三两下,便将男人的里衣剪烂,苏安将里衣整个扯出时,才有些意外的发现。
这件里衣的前襟处绣着些奇怪的花纹,颇有些异域风情。苏安的视线移回男人身上时,几块硬实壮硕的肌肉撞入眼中,顿时令苏安面红耳赤。
她红了脸,先前生起的那点儿疑问立马被抛至九霄云外。
定了定神儿,苏安打开小瓷瓶将白色的药粉洒在男人的箭伤处,又取了布条给他一圈圈的缠紧。最后帮他披上外袍。
苏安紧张的盯着那伤口处,她特别害怕那血很快又溢出来,将白色的布条染红。然而盯了良久,未有发生那种可怕的情况,苏安终是松下一口气来。
“谢谢……”男人无力的声音从微启的薄唇中漂出,眼睛却是未睁。
“你不要再用轻功就是对我最好的致谢了。”苏安小声叮嘱。
男人微微翘起了唇角,不去辩解什么。
其实他从昨晚就已经开始发烧,即便是今日伤口不裂开,也已在发炎了。若再没有救命的药,他很难再撑过两日。所以他才会急切的站到墙头上瞭望,看她会不会救人救到底。
原本他想着若是等到晚上她不来,他便冒险回到城中自己买药。反正露面大不了一死,不露面也难逃这一死。
所幸,她终归是来了。
男人唇边的笑意更胜,他一瞬不瞬的望着正弯身收拾地上狼藉的苏安。
虽说这堂屋本就破败,不差这点儿垃圾,但苏安还是想让他歇脚的这块儿地能清爽一些。
“对了,我带了一些家中做的小吃,你可要先吃点儿?”
男人摇摇头,“不吃。”虚弱成这样,他连吃饭的力气也没了。
苏安只低头继续收拾着,她的手摸到那件被剪碎的里衣时,蓦地回想起先前心中的疑虑来,便问道:“你不是大周人?”
男人默着,不知是无力,还是不想回答。默了一会儿,他开口问:“你带了什么吃的?”
知他是不愿回答那个问题,苏安没再逼迫,只默默的去食盒里将碗碟取出。因着知道他的身体虚弱,故而苏安今日带的吃食都是些亦克化的东西。
“先喝一碗鸡丝粥吧。”说着,苏安将小煲的盖子揭开,竟有腾腾热气冒出。盛好一碗,苏安递给他。
他无力的抬手,奈何那只盛满粥的碗对他此时来讲太过沉重,他的手捧着那碗微微发抖。
苏安将勺子递给他,然后双手帮他捧着碗:“我帮你端着。”
男人也不虚让,低头开始一勺勺的吃粥。
用完了饭,苏安想着他此时应当多多休息。可这里的条件委实艰苦,连被褥也没有。虽说如今暖春煦阳,可对于一个失血过多的伤者而言,身上定是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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