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上元祭典之后, 宫里传出消息, 说御马场内一夜之间丢了十多匹将死之马。弃马坑附近也没见到山林野兽的足迹。
谁也不信有人能在悄无声息之中运走那么多马,虽然御马场在皇城郊外, 但周围的防守一点也不松懈。毕竟天子刚刚从万里之外运来那么多来之不易的汗血马, 今年临霜王也进贡了两匹不似俗物的马匹。
如果真有那等神通广大的盗贼,为何放着马厩里那么多精良好马不盗, 非要去盗弃马坑中那些苟延残喘的病马呢?
此时人们非常迷信,正巧刚过春节与上元祭典,有许多人立刻把它与神明之事联系起来。宫内宫外流言四起,都在传这是泰一天神向皇家要的献祭。
不论外面如何风言风语, 虞栎听闻后便猜到这事儿与唐飞羽脱不了干系。
此时他们已经在准备回北皓的事宜了, 待长安周边这场大雪下完就启程。他披着貂裘在府邸中寻唐飞羽,发现他正在和典卢商量要不要将府库中的书带回去。
“什么书?”虞栎见他捧着一堆简牍,拿起面上几册翻了翻:“这些孤都看过, 不必带上。”
“大王看过而已,难不成还能默出来么?”唐飞羽固执己见, 若不是虞栎府上的东西不好偷拿, 他简直想将这些书塞进他背包里。
前年来怎么就没去书库里瞧几眼, 虞栎的藏书简直不能再丰富,天南海北的怪志佚闻、士农工商各个层面的杂谈学说应有尽有。许多农牧经验都被收录进了这些书简中, 正好弥补了他的短板。
“放回去,回头你想看哪本与我说。”虞栎挥挥手让典卢把他手里的书搬回书库中, 拎着他回前堂。
他正莫名其妙, 就听虞栎正襟危坐, 面色严肃道:“唐十二,你那晚犯宵禁出门,是否去了御马场?”
唐飞羽没说话,默认了。
虞栎眯着眼,愠怒染上心头:“你可想过只身犯禁可有什么后果?这里不是北皓,你仗着有机关秘法就如此妄为,若是被夜里巡守的禁卫乱箭射死,叫我怎么——”
他明明还板着脸,唐飞羽却没忍住笑了起来。
“莫笑,”虞栎无奈道,“这里是天子脚下,长安禁城,一旦出了什么事,我也没把握能全然护住你。”
他只知道唐飞羽能飞,却不知道他还能隐身。自从上次玉珲侯叛乱之后,皇城戒备比以往森严数倍,他心中担忧也是正常。只是这份忧心在唐飞羽眼里实在可爱得紧。
“我这不是全须全尾的么?”他摊开手一脸无辜。
虞栎深吸着气:“再有,若你想要那些马,为何不与我说?莫不是以为我要不来?”
这也是他耿耿于怀的原因之一,唐飞羽宁愿瞒着他偷摸出去也不肯求助于他,难不成是还未将他看做可以托付之人么?
虞栎自从情窦初开之后,心里酸味甜味交错着翻腾,也不知是谁折腾谁。
“我也是担心你要了这么多将死的马,回头我又给都治好了,天子会起疑心。”
倒不如让它们神不知鬼不觉消失无踪,嫁祸给诸神怪谈,好叫天子转移视线,别总是盯着他家大王找不自在。
“罢了,”虞栎忽然觉得自己与唐飞羽斤斤计较这些小事,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只许一次,下不为例。”
御马场失马,使得许多民间之人又自发朝着诸天众神祭祀一番,说他们收了这些马去做神驾了。
随后天子发现虽然快死的马丢了,剩下那些病怏怏的马却渐渐好转起来,不出一周竟然全都生龙活虎。
虽然有人与他提过虞栎家的门客能人似乎来治过马,但已经被他选择性忽略了,满心欢喜以为这就是上苍降下恩泽救回宝马。
于是天子又开了祭坛再次敬神,倒是与百姓所为相互呼应。
虞栎与唐飞羽等人便是在这一片喜悦而敬畏的气氛中启程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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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赶回北皓之后,唐飞羽还没开始忙碌,就被颓废无比的唐岑吓了一跳。
“阿岑,你这是犯了哪门子邪?”
唐岑胡子拉碴,衣裳也没以前穿得齐整,若说往日好歹看着白净文雅似个读书人,现在却如同酒垆中那些失意萎靡的醉客一般。
“十二叔,阿姝她……”唐岑表情也说不上难看,就是有些木然。
唐飞羽猜到了什么:“她彻底拒绝你了?”
“不,我甚至没资格再与她明说,她马上就要成亲了。”唐岑想扯一个故作洒脱的笑容,却显得表情更加扭曲。
“与哪家结亲?”
“孟将军之子。”
唐飞羽心情复杂,站在堂侄的角度上,他是希望唐岑有机会得偿所愿的,但心里未免会因为班姝撞破他与虞栎的奸情——呸、做戏,而感到尴尬。
现今倒是真的为唐岑而感到惋惜了,班姝确实是好姑娘,但虞栎那事儿确实不厚道,怕是彻底将她吓着了。
他想,唐岑再次情场失意,或许与自己不无干系。顿时隐隐生出愧意,拍拍他的肩膀转移话题:“你我几月未见,不提这些伤心事。今日我做些好菜咱们小酌几杯。”
入夜时,他们才堪堪将餔食做好,两人开了坛酒,胡天侃地一通。忽然就听见院外有许多人在奔走呼号,喊众人出来:“走水啦,官学走水啦!快提水救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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