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阶夜色凉如水,姬丹不敢相信这是他父王的意思,更不知道该如何将事情告知燕执。
一夜无眠,送走连夜赶来的使臣,姬丹在房中枯坐到天明,终于还是起身去了隔壁,这个时间,阿执大概已经醒了。
已经在下人口中听到这事,燕执也没有什么失落的感觉,他对燕国没有太深的执念,燕王同样也没拿他的生死当回事儿,这么一来,好像很公平。
燕赵之战燕国是战败国,敢这么提出接质子回国,肯定已经想好了后路,只是没想到后路会是将他一人留下。
在这个时候,最没有前途的人不是身为下贱的奴仆,而是出身高贵却远在他国为质的公侯之子。
母国为了自己的利益将原本安富尊荣的公子王孙质于他国,若无战事生活还过得去,一旦形势有变,只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他和姬丹一同在赵为质,再不济也能有个照应,现在燕王要把姬丹接走只留他一个在赵国,这是丝毫不在乎他的生死了。
倒也无妨,被自己的国家抛弃什么的,多来几次也就习惯了。
燕执心态极好的接受了即将发生的事情,但是姬丹枯坐了一夜也没有接受这个现实,他从来没有想过父王会把阿执一个人留在赵国。
但是现在这情形,他的话一点儿用也没有,前来赵国的使臣将渠是奉了燕王的命令将他接回燕国,他是燕国太子,但是不代表他的话就能让将渠听进去。
“燕国战败,赵国必须留下一人,等以后有机会父王定会遣人接你回去。”难得在燕执面前表现出了挫败,姬丹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不会太久,很快就来接你。”
等他在燕国有了一席之地......
“我知道了。”
燕执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倒是姬丹自己有些受不住,看着将所有情绪都掩藏起来的小叔父,他怕自己接下来会失去控制。
仓促的安慰了几句,姬丹逃避一般离开了这个院子,那些话是安慰的话与其说是安慰燕执,不如说是在安慰他自己。
父王要放弃阿执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连自己的国家都不在意,阿执在赵国的待遇可想而知。
一脸淡定的将深思不属的大侄子送出去,燕执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到底不是离不开大人的真小孩儿,他也只是震惊了一会儿罢了。
将门关上之后,燕执回去继续被打断的马步,小时候将耐力和力量练好,以后拿刀盾才不会吃力。
燕执觉得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把乱七八糟的事情放在心上,当然,他自以为的优点被军师批的一无是处,不把乱七八糟的事情放在心上,转而言之,就是在某些事情上钻牛角尖,撞的头破血流也不肯回头。
不过今天,他注定不能好好蹲马步了,姬丹刚走,院子的门就被大力拍的砰砰直响。
抬眼看着可怜的门,燕执无奈只得起身过去,赵政过来从来不会这么拍门,姬丹过来也都是直接推门而入,这个院子一般只有他一个人,连门栓都不用上。
大白天如果上了门栓,下人们偶尔过来会非常麻烦,他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没必要时时关着门。
整个质子府的人都知道他这儿不带门栓,还能拍门拍的这么欢,来人莫不是个傻子。
再次被打断训练心情不怎么好的燕执开门,看着门口陌生的小孩儿愣了一下,然后才让开门放人进来。
衣着华贵还带着些婴儿肥的小孩儿没有一点儿客气的意思,迈着小短腿儿进来后看燕执还站在那里就不高兴了,但是想起来他来这儿的目的,皱着脸的小孩儿也只是催了两声。
看外面没有守着的下人,燕执反手将门关上,然后沉着脸看着那小孩儿,“你怎么过来的?”
“当然是走过来的。”努力撑起一副嚣张的样子,脸上不知道在哪儿蹭上泥渍的小孩儿大刺刺的站在那里,整个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模样凶巴巴开口,“我到哪儿还要谁恩准才行吗?”
早知道这小孩儿色厉内茬,燕执皱了皱眉,明明没有大几岁但整个人的气势却超了一大截,“如果没事儿就回王宫 ,外面不安全。”
“不回去。”梗着脖子抬头看着燕执,小孩儿很快就败下阵来,“今日那娼姬之子过生辰,全府的人都去那儿,没人注意到我出来了。”
看着小孩儿脸上的不忿,燕执也不好说什么,谁让这小孩儿的父亲是太子偃呢。
据说,这小孩儿是他受欺负时唯一一个站出来的人,原因就是他长的好看......
“我今天是偷偷过来的,一会儿就走,不会连累你的。”感觉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弱气,小孩儿很快就又一副跋扈的样子接了一句,“不就是生小孩儿吗,谁还不会了!”
他们府中就小孩儿多,一个娼姬之子,生辰过的比阿母还要铺张,实在太放肆了。
“......”上下打量了一番口出狂言的小孩儿,燕执沉默了半晌,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个男娃娃吧?
惊觉方才话中有些不对,再看看旁边人有些古怪的眼神,小孩儿气的脸都红了,“我是说我阿母会生,你别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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