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时辰整个人的威压忽然加重。
闫律敏锐地抬眸看了一眼,怔了怔,脸上露出仿佛失落的苦笑。
“看来殿下是已经有自己的哨兵了,那大约我过来提醒是多事,但还是要请你自己多加注意。顾昭弥是铁了心想要毁掉你,我只得毛遂自荐接下这件事,省得他找别人害你。如今,我被顾昭弥害得不得不以精神力为代价解除标记,闫家也被他拖下水,遭受民众的怀疑和谩骂。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也只能认命了,只是希望能够多有一些时间处理这几年顾昭弥暗中布下的钉子……”
听到这儿,白越也就明白了。
哪怕闫律语气诚恳,仿佛掏心掏肺,他却觉不出同情来。
他嗤笑了一声:“你就是想告诉我,闫家是无辜的,都是被顾昭弥带坏了,是这个意思?”
闫律没想到自己处境凄惨地过来给他提醒,会得到这么一句毫不留情的回答,一时有些呆滞。
白越却不客气,直接戳穿了他:
“闫中将避重就轻倒是一把好手。顾昭弥暗中布下的钉子,闫家被他拖下水是吧?这意思这几年你们的势力不断延伸,对皇室的不敬和种种图谋,也都是顾昭弥逼着你们的,你们闫家清清白白一朵白莲花,是吧?——你也别觉得自己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背叛家族来提点我还被我猜忌。估计是你自己有过3S精神力所以再明白不过,到了这个级别,除非下手的是同级别,否则基本别指望能靠结合热算计。唯一一个3S的你又偏偏已经结合了,和顾昭弥切割开便降级了,也不是我的对手。要不然,如果这桩事情十拿九稳,你会提醒我?”
“闫家没有不敬!我也是真心过来……”
白越没给他机会辩解。
“是,你也好闫家也好,都没动手,只是步步蚕食皇室的势力范围,私底下勾结部分其他家族。这些事情很难拿到证据,你当然可以一脸无辜地反驳。但利用虫潮呢?嗯?你还打算说这次的虫潮,也是顾昭弥一个人靠着药剂诱发的?你们闫家第一军团多个分队携带的药剂,是顾昭弥一个人偷偷放上去的、并且他以一己之力‘胁迫’你闫家的士兵发射的?你说你对我真心提醒,怎么诱发虫潮之前不来提醒我,任由家族利用虫族祸害边境之后才过来?”
闫律猛地抬起头来,这一回脸上终于流露出毫无准备的错愕和难以置信:“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白越弯了弯唇角,眼睛却是冰凉的,“你们是不是觉得全天底下只有你们闫家是聪明人?虫潮莫名其妙越过其他的星球向帝都星跃迁,第二军团同时遭到小股虫潮攻击,我们就傻乎乎相信真的是巧合?”
“之前我已经让第二军团研究部门解剖携带回来的虫族尸体了。它们大脑中特定靶向区域的异常活跃,足够证明是药剂的作用。——对了,忘了和你说,就在你刚刚进来坐下的时候,我们已经收到消息,监察部门已经取得了搜查许可证——哦,现在估计已经到闫家和第一军团搜查物证了。”时辰接着说道。
“你——!”这下闫律彻底绷不住,一下子站了起来,惊怒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你们!药剂是顾昭弥拿出来的!闫家因为他的错误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我原本是3S,也被他害得降到2S!你们怎么还不依不饶?!”
白越和时辰都无法理解他的逻辑。
“降到2S?苦肉计不是这么用的啊。与其说你是被他‘害得’,不如说你这是断尾求生、打算跟他划清界限吧?而你还在把错误全都推给顾昭弥。”
白越一脸好奇,“是顾昭弥逼着你们用他的药剂吗?现在是因为皇室的实力足够,解除了这个危机,如果你们的计划成功了呢?你们论功行赏的时候也会说,全是顾昭弥的主意?还是说——哦,‘不小心’造成帝都巨大的人身和财产损失是顾昭弥的药剂害的,你们夺取-政-权是闫家的功劳?”
说着说着他忍不住啧啧称奇。
“闫律啊,你真厉害。我在此之前只知道有些人可共患难而不可共富贵,有些人可共富贵而不可共患难。你们闫家是这个——”他比了个大拇指,“既不可共患难,也不可共富贵啊。”
闫律站在那儿,脸一阵青一阵白。
时辰也忍不住道:“就算顾昭弥剽窃的事情,给闫家带来了损失,那些他剽窃的药剂,都是闫家垄断生产甚至使用。这里面巨大的利益是闫家获得了,现在他出了事,你跟他解除标记,迫不及待的把责任推给他,跑过来卖惨,未免有点太无耻了。”
就算全帝国的人都有资格指责顾昭弥,闫律和闫家也不在其中。
说到底,顾昭弥的声誉和利益建立在掠夺之上,然而他用掠夺来的一切供养出了一个凌驾于其他世家之上的闫家。
闫家吸着顾昭弥的血,就得承受这血液里的病毒和危险。
总不能,好事都是你们的,坏事他一个人担着吧?
闫律被指责鼻子骂无耻,脸上挂不住,但想着家里现在正被调查,咬牙忍着:“在生产药剂的时候,顾昭弥窃夺他人成果的事情,我们都是不知情的。有句话叫不知者无罪。”
“你怎么还不明白?”白越都笑了出来,“现在的问题根本不是那些药剂给你们带来了多大的利益,而是叛国和反人类罪。”
“你一直说顾昭弥如何,而你们无辜……但利用药剂刺激虫族、形成虫潮并以此攻击帝国,我相信这一点你们一定知情。在这种重罪之下,你们是不是获利不当,都是小问题。”
闫律终于明白过来,他所指望的、闫家和皇室之间私下的妥协和协定,是完全不可能了。白越的表态显然意味着,这件事情会被公开化,走法律途径。
他这一刻心终于彻底沉了下去,声音里透出凄凉的绝望:“没有转圜余地吗?如果这些年有关药剂的收益我们愿意全部交出来……”
他颤抖的手越过桌面,下意识想去抓白越的。
“不好意思。这些话你到时候法庭上请求宽大处理的时候再说吧。”时辰抢先覆上白越的手背,随即牵着恋人的手站起身,“要是担心闫家,这个时候你不如回家看看。”监察部门收集证据就算手段合适,也难免会吓到一些人嘛。
他牵着白越走出餐厅。
白越叹了一声:“懦夫。”
“谁说不是呢?”时辰认同地点头,抓紧了身边的人的手,“以前总是秀恩爱,出了事却最先出来撇清,拿对方顶缸。也不知道顾昭弥会不会后悔找了这么个男人。”
那恐怕不会。白越心说,顾昭弥摆明了是想利用上辈子的记忆进入顶级圈子,这个圈子就这么大,别说闫律长得帅资质好还是闫元帅唯一的继承人,就算不是,他也只知道这么一个顶级圈子里当时急需“涅槃”药剂的,当然非他不可。
这两个,什么锅配什么盖,谁也别嫌弃谁了。
女孩子兴奋到语无伦次,白越被她胳膊勒在腰上勒得生疼,哭笑不得地不知道怎么劝才好。
结果旁边刚刚见过与时光三四分相像的那位女士伸手拉着女孩把她从白越伸手拽下来:“小光别闹。”又抬头满眼感激地看着白越:“二殿下,真的太谢谢您了,我们全家都一定好好记着您的恩情。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虽然我们一家三口力量不大,但能帮一定竭尽全力。”
这位女士语气太郑重,白越心里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用这样的阿姨,时光跟我是好多年的朋友了,她哥哥出问题我能帮就帮……您别叫我二殿下了,皇室什么的,也就是个礼仪上的尊贵。就跟时光一样叫我白越或者阿越就好。对了,阿姨怎么称呼?”
“我姓陈。”时光妈妈看起来很年轻,说是时光的姐姐估计不少人都信。只是因为儿子的意外,眼睛略微红肿,但还是很优雅的一位女士。她看着白越的目光格外慈和:“既然你这么说,我就跟小光一样叫你一声阿越。你和小光这么多年交情,阿姨知道你不是挟恩图报的人,但这么大的帮助,我们不可能真的不报……时家,我虽然不太说得上话,但好歹有两个好孩子,还是能有点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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