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小板凳上撑着下巴,忽然道:“姐,你不恨娘吗?”
顾软软清洗牛骨的动作一顿,想了一会,摇头。
“为什么?”顾怀月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她对你这么坏,你不恨她?”
顾软软微笑:‘我不爱她。’
因为不爱,所以不恨。
顾怀月听明白了她未尽的话,嘟着嘴将刚才房里的事情简略的重复了一遍,委屈巴巴道:“我也要不爱她,才会不难过吗?”
见她这般,顾软软放下手里活计蹲在她的面前,也不知道怎么劝慰她,想了许久才道:‘等你长大了,习惯了就不会去在意了。’
只能拿自己的经历告诉她,当初也是期待过娘的,不停的失望后变成了绝望,就不在意她的一言一行了。
顾怀月不满抿唇,“我都快十三了,再等两年我都能出嫁了,还不算长大?”顾软软好笑的点了点她有些泛红的眼睛,‘长大就不会哭鼻子了。’
“我没哭。”顾怀月皱了皱鼻子,又定定看着顾软软,“阿姐,你都不会难过的吗?”好像自己有记忆以来,阿姐就一直沉默做事,什么事情都是淡淡的,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以前觉得她很傻,甚至很笨,跟个木头人似的,既不会哭也不会闹。可经过了娘以后,才发现,有时候没情绪才是真的大智慧。
‘有阿,我现在就很难过。’出乎意料的,顾软软居然点头。
顾怀月大惊,“阿姐你难过什么?”
顾软软垂眸想了想,神情有些沉默,几息之后才道:‘我的一样东西丢了,说好十五回,结果到现在都没音讯。’
阿姐什么时候丢东西了?顾怀月不解,正要再问,顾软软却自顾自的起身,拿过清洗干净的牛骨放在菜板上。
“砰!”
一刀下去,牛骨干脆的被一分为二,看着明明很温柔的阿姐,顾怀月吞了吞口水,突然没胆子继续问下去了。
*
虽说叶惊澜不在,但是顾怀陵回私塾了,郝掌柜也终于知道真正酿酒的是谁,前几个月顾软软给了他几张新的方子,昨儿郝掌柜让人传了口信,说新酒成了一些,让顾软软去县城看看,试试口感。
正巧也该给在私塾的顾怀陵送东西了,第二日早上,顾软软把顾父和刘氏一天的饭食做好放在厨房,带着顾怀月就去了县城。
姐妹两走的早,天刚蒙蒙亮,本以为这个点没人赶去县城,谁知到了牛车的周老汉家,左家的孙子居然早早的等着了,左家的孙子年十七,明左为,是个憨厚老实的哥儿,顾怀月打招呼,“为哥哥,你大清早去县城做什么?”
顾软软也笑着福了一礼。
左为一看到顾软软就脸色一红,摸了摸脑袋,结巴道:“后,后天就是今年的童生试了,我虽不才,也想下去试试,提前去县城,在姑母家住两天。”
左家有姑娘嫁到了县城。
顾怀月:“那怀月在这里就提前祝为哥哥马到成功了。”跟着村长学了一年,顾怀月也会几个成语了,左为摆着手笑:“我就是去认几个字的,没想考科举,只不过多个经历罢了,只有顾大哥那样的大才才是真正能读书的。”
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去看顾软软。
顾软软一直垂头看着地面,秀美的侧脸安静温和,雪肤黛眉,漂亮的好似仙女,左为看了两眼脸色更红了,忙扭开了头,不敢再看顾软软,心不在焉的和顾怀月说话。
两人说了几句后,周老汉架着牛车出来了,“顾,顾妹妹先请。”
顾怀月谢过了左为的让,自己一下子跳上了牛车,又转身去拉顾软软,顾软软伸手,衣袖下移,露出一截素白的手腕,左为只看一眼脸就红成了大苹果,心跳彻底乱了,上车的时候脚一滑差点摔了出去。
上车后顾怀月本来想和左为说话的,只是顾软软上车就埋着头睡觉,顾怀月被她带的,也有些困了,打了个哈切也跟着趴了下去。
牛车晃晃悠悠,两姐妹都跟着睡熟,左为小心翼翼的下移目光,看着顾软软露在外面的半张脸,巴掌大的小脸,琼鼻挺俏,黛青鸭羽长睫将眼下盖出了小扇形的阴影,左为不知不觉,就这么呆愣楞的看了一路。
远远的看见县城门的时候,人声已在耳边,左为才一惊,忙收回了视线,正襟危坐。
三人给了车资下车,顾怀月正要跟左为道别,谁知左为先一步道:“顾大哥可是在私塾?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顾怀月看向顾软软,顾软软以为他是即将下场有些焦虑,想向大哥取经,这当然没问题,反正大哥已经不需要参加童生试,耽误不了什么,点头。顾软软点头,左为就咧着嘴笑,“那就叨扰了。”
三人一起进了城门向私塾走去。
谁知刚走两步,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哒哒的响彻在耳边,行人纷纷避让,顾软软三人也下意识走向一边,跟着抬头去看,大清早的,谁在闹事纵马了?
叶惊澜刚到下船就在码头抢了一匹马急匆匆往顾家村跑。
自己这么久才回来,顾妹妹肯定生气了!
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路边,心神一滞猛拉缰绳,骏马双蹄高高扬起,几乎马蹄刚落地,叶惊澜也跟着翻身下了马,几步走到顾软软身边,喘着气,“顾妹妹,你怎么在这?”
顾软软抬眼看着他。
三月不见,他于闹市中骑着高头骏马,身穿华衣脚踏锦靴,眼下那颗泪痣风流不改,还是那个容貌精致的少年公子。
定定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神情淡淡的对着顾怀月道:‘走吧。’
说完就不看他,直接绕过他继续往前,顾怀月瞪大眼来回看着两人,最后跟上了顾软软的脚步,左为好奇的看了一眼呆住的叶惊澜,也跟了上去。
叶惊澜:果然生气了。
不过———
桃花眼眯了眯,定定的看着左为的背影。
这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现已四月末,倒春寒已经走了,姑娘们还穿着薄袄儿,男子们大多换上了单衣,左为忽觉一阵莫名其妙的寒意,抖了抖,决定回去多添件衣裳,马上要下场可不能风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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