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墨回了船舱, 打手们分散背着手站在甲板上,黑衣已和夜色融合, 一丝声响也无, 周围只有那炷燃着火星的香烛和才一会功夫, 挣扎就明显降低了幅度的张得才,他吊在木板下,偏胖的身子脱力小幅度的挣扎,远远看着更像是抽搐。
全身的重量外加两块大石全靠手腕的绳子吊着,他坚持不了太久。
顾怀陵扭头看向叶宴之,“你为什么要他的命?”
河风太大,吹得叶宴之眼睛眯了眯,“刘向南说的那个张大少就是他。”
刘向南说的张大少?
顾怀陵很快回神, 想起了那日躲在巷子里听到刘向南说的话,想起他说起“夫妻共伺一夫”,说的就是这个人?最开始没有在意这个人,因为这件事没有发生, 一切都是刘向南的计划。
可是当叶宴之说刘向南想把软软送上床的那个人近在咫尺时, 陡然升起的愤怒却迅速席卷了脑海,如果不是叶宴之拉着自己去了小巷, 如果没有听到刘向南的那些话,如果按着原本想法把软软嫁给了林寒生。
现在这个吊在半空,满脸恐惧难受的人, 会把软软给毁了。
是愤怒, 更多的是自责。
顾怀陵还没从震惊愤怒中回神, 叶宴之的声音再度传入耳内,或许是夜风太亮,原本清润的声色竟也沾上了肃杀。
“我要他死。”
虽然这辈子软软的死被阻止了,但上辈子这件事实实在在的发生了,不会让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本来想着让俞墨去查他的事,这种禽兽,手里肯定很多脏东西,稍微查查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要他的命。
但俞墨没有查。
不过他说的也对,不管查不查自己都要他的命,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顾怀陵扭头看向叶宴之,“他是什么人,家里做什么的?”
“家里就开了两客栈,县令是他叔叔。”说完就侧头看向了一边,心里想着这人死了的话要怎么处理后续。
不会干扰顾大哥的决定,但自己一定要他死。
县令是他的叔叔?
顾怀陵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事不能做,他是土生土长的安汉人,虽素未谋面,但也知道县令有多疼这个侄儿,如果张得才出了事,这个小县城肯定会被搅的天翻地覆,会发生很多无法预料的事情。
脑子里正想着怎么说服叶宴之说服俞墨放人的时候,俞墨冷淡的四个字出现在了脑海。
【当断则断。】
当断,则断……
江风真的很大,大的顾怀陵眼睛都不能睁开,眯着眼去看吊在半空的张得才,他已经完全无力挣扎,刚才还惊恐的神情此时也换上了苍白,偶尔大风吹过,他在半空中来回晃荡,看起来十分的无害和脆弱。
可他是张得才,是县令的侄儿。
对自己而言,他比刘向南危险万分。
垂着头,清润的五官被夜风染上了凉意,喉间疼痛仍在,下颚微紧。
………………
俞墨斜斜倚在船舱口,手环胸,长腿随意交折,懒洋洋的问。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乖孩子们,想好了吗?”
先前俞墨的那些吩咐没有避开张得才,张得才也知道自己的生机在顾怀陵和叶宴之身上,手腕好似要断掉了的剧痛仍在,但求生的欲/望让张得才使劲扭头看向顾怀陵叶宴之的方向,叶宴之并不理会,顾怀陵却定定看着张得才。
夜色浓重,疼痛眩晕让张得才根本看不清顾怀陵的脸,但他一直使劲往顾怀陵的方向看,把被揍的青肿的眼努力瞪大,如果不是嘴巴被封住,他一定会给顾怀陵许下天大的好处。
叶宴之率先开口,“我要他的命。”
俞墨并不意外,淡淡颔首,“打算怎么处理后续?”
叶宴之摇头,十分光棍,“不知道。”
“你来处理。”
俞墨扯了扯嘴角,呲道:“凭什么?”
“凭你是我舅舅啊。”
叶宴之十分坦然的和俞墨对望,两人目光对峙片刻,俞墨笑了,声音也温和了些,“总算有点成效,还不是太笨。”
“能走捷径不走非要逞强绕弯路,那不叫清高,那叫白痴。”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这个傻侄儿,生在富贵之家,可能话本看多了,时不时冒出“英雄主义”,好好的大少爷不做,有事没事总爱乔装当贫寒子,一边享受着叶家带来的财富,一边又有点愤世嫉俗,时不时的就要折腾一番。
啧,假清高,就是闲的。
一句话长辈就能解决的事,非得要自己废老大半天劲儿还不一定能解决的去折腾,那不叫有骨气,那叫有神经病,有门路并不代表无能。
这一晚上的功夫总算出了点成效,俞墨心情也好了几分,见顾怀陵还在看着张得才,也不觉得失望,问他,“你呢?”
顾怀陵回身,清瘦的身子在夜风中站的笔直,肩胛骨绷成了一条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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