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抱着花, 跟三个兴高采烈的中年男人走了一段路,渐渐品出不对。蒋修文姓蒋,应与叔叔同姓,为什么和舅舅同姓?而且黑灯瞎火的, 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该不会遇到……绑匪了吧?
阅读过无数狗血剧本的她,猛然谨慎起来, 手里的花也掉了个头抱着,生怕花里撒了迷魂药。她观察三个人的脚步, 见他们步伐僵硬,时快时慢, 越看越可疑。
被未来外甥媳妇儿盯得差点走不动道的舅舅们好不容易走到停车库,终于大大地松了口气。
“外……咳,小周啊, 你想坐哪里?前面还是后面?”
蒋恪礼客气地问。
思虑再三, 小周选择了:“前面。”然后站到了驾驶座旁边。
三个舅舅:“……”
小周的计划非常简单粗暴, 万一对方真的是绑匪, 就用车撞灯柱或墙壁,总之, 绝对不能去荒郊野外。
蒋恪礼欣慰地说:“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第一次见面,就心疼舅舅,帮忙开车。
潘亚波立刻将钥匙递了过去。
他们给得这么爽快,小周又有些不确定了。上车之后, 悄悄地摸出手机, 给蒋修文发了条微信:有三位自称是舅舅的人要带我去吃饭。
上车之后, 蒋恪礼见小周半天不动,提醒坐在副驾驶座的潘亚波:“亚波,给小周指路啊。”
潘亚波连忙说:“我们在空中花园订了位置,开出去右转,过一个红绿灯就到了。”
小周正紧张地等回复,头也不抬地说:“等等,我先搜索一下车怎么发动。”
潘亚波:“?!”
蒋恪礼:“??!!”
蒋遵法:“???!!!”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蒋恪礼和潘亚波有志一同地盯住了蒋遵法。
蒋恪礼轻声说:“我叫蒋恪礼。”
潘亚波立刻跟上:“我叫潘亚波。”
遵纪守法·蒋:“……”
在小周心心念念的祈祷下,蒋修文终于回复了:若是外貌稳重慈祥的蒋蒋潘,可尽情吃。若是看似时尚实则杀马特的潘潘潘,吃完再打包。
小周:“……”
还真是两套阵容啊。
熬不住大哥和小表弟渴盼的眼神,蒋遵法清了清嗓子,对小周说:“小周啊,你带驾照了吗?最近G市管的很严,没有驾照很危险。”其实他更想问,你考过吗?
小周正想着怎么下台,闻言立刻严肃又认真地说:“我刚才搜索交规,说不能无照驾驶,让我突然想起我还没有考驾照。那我还是坐后面吧?”
“蒋蒋潘”的外甥媳妇儿滤镜五尺厚,纷纷赞许她是遵纪守法的好孩子。
这种热情一直蔓延到点餐上。
“小周喜欢吃什么,随便点。你二舅买单。”蒋恪礼热情地递上菜单。
蒋遵法嘴角微抽,还要露出微笑。
潘亚波坐在小周的旁边,手指一排排地刷:“这一排,这一排,这一排……都不错。”
小周:“……”又不是来泡汤的,点这么多汤水干什么?而且,她今天又围了围巾……
默默地将围巾解下来,揉成一团,放在背后,用身体压住。
蒋修文让她尽情吃,事实上,别说尽情吃,就尽命地吃,也吃不完。菜一个劲儿地上,像π一样,只要有位置,它就能继续冒出来。
小周举筷四望,无处下手。
蒋恪礼体贴地问:“不合胃口啊?”
“没有,很好,很好吃。”她慌忙夹了块叉烧。
蒋恪礼佯作叹了口气:“这里环境虽好,但对着我们几个老男人,没胃口吧?”
小周:“……”
不,她只是没闹明白,自己怎么会和蒋修文的舅舅坐在餐厅里一起吃饭——还是在蒋修文本人不在的情况下。
潘亚波笑嘻嘻地挤眉弄眼:“修文不在,外……小周不好意思了。”
蒋遵法呵斥他轻浮的举止:“你才外亚波!想想你为什么坐在这里。”
潘亚波面容略僵。
小周好奇地问:“为什么啊?”蒋修文说过,他有四个表舅,这位是怎么入选主力阵容的?
蒋遵法说:“四兄弟里,他最文静。”
潘亚波连忙端正了坐姿。
小周:“……”
蒋恪礼摆弄着桌上的盘子,留出一方空地,然后拿出ipad,架在小周对面。
小周算了算桌子的直径,这个距离看电影,声音小了听不见,声音大了,谁都听得见,好像不大合适,正想婉拒,就见他调出微信,接通了蒋修文的视频通话。
蒋修文坐在一家餐厅里,面前放着块外焦里嫩的牛排,正专心致志地摆弄手机的位置,意识到她在看自己,不由露齿一笑。
小周:“……”
为什么有人仰拍的角度都那么帅!
蒋恪礼高兴地说:“我们现在安静地当蜡烛就可以了。”
潘亚波文静地感慨:“要是亚图他们也来就好了,三人一边,三人一边,可以凑两个烛台。”
小周:“……”人体烛台什么的,太血腥了,不下饭,求放过。
对面的蒋修文笑了笑,似乎说了一句什么,因为声音太轻,小周没听见,下意识地伸长脖子。潘亚波好心地转达:“他说,蜡烛静无声。”
蒋遵法白他:“那你倒是静呀。”
蒋恪礼默默地递了一对蓝牙耳机给小周,然后向两个弟弟使了个眼色,假装埋头吃饭。
他们故意当自己不存在,反而让小周更不自在。
她红着脸戴上耳机。
蒋修文待在IPAD里,含笑道:“今天的月光很暗。”
小周:“……”那是因为蜡烛很亮吧。
她干笑着喝水。
耳机里传来低沉而温柔的粤语:“因为你好靓。”
“……噗。”
吃完饭,蒋恪礼送小周回酒店,潘亚波被蒋修文单独约谈。
看着手机屏幕里表外甥严肃的表情,潘亚波的脸色很苍白:“你相信我,我当年真的是用这招追到你表舅妈的。”
蒋修文沉默了会儿:“表舅妈当时说什么?”
潘亚波老脸一红:“这种氛围,还要说什么。就……就亲了呀。还是你表舅妈主动的……一定是你离得太远,小周鞭长莫及,才没有按照剧本走。”
蒋修文没有被他带偏:“是喷了以后亲的吗?”
“……”
挂了通话,蒋修文又坐了会儿,突然忍不住笑出来。
自己是黔驴技穷了么?
竟然相信只谈过一次恋爱的表舅能提供有效的方案。
他对小周说自己如履薄冰,并不是故意示弱博取同情,而是无可奈何了,想向考官寻求优惠政策。虽然出差以后,他与小周凭借手机联络,关系渐入佳境,但到临门一脚的时候,他怕又是一场自作多情的错觉。
如果第四次还失败的话……
他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也许真的会头脑发热地接受小表舅的建议,学习一下“强取豪夺”的剧本?
但对象是小周的话,自己大概强取到半途,就忍不住倾尽所有,悉数奉上了吧。
喝完咖啡,蒋修文拿起东西正要走,遇到法国同事来买咖啡。
同事见他一个人,露出意味深长地笑:“一个人吃饭多寂寞,为什么不考虑一下艾丽莎?你如果邀请她共进晚餐,她会很乐意的。”
蒋修文晃了晃手机:“我刚结束和女朋友的约会。”
同事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把手机当女朋友,面露同情:“冰冷的机器不能替代女朋友的体温。接触、拥抱、亲吻……嘿,这才是人生美妙的事情。”
蒋修文眸光闪了闪。思绪不免被他牵引到了场景里,于是,心向往之。“完全认同。所以我打算早点回国。”
“……你真的有女朋友了?”
反正当事人不在面前,不能举手抗议,蒋修文毫不心虚地点头:“当然。”
“祝福你,也祝福那位女性。”同事遗憾地说,“艾丽莎大概会很失望,她对东方美男子情有独钟,你是她在现实中遇到的唯一一个符合标准的人。”
各人的审美也许不同,但是漂亮到一定程度时,认知便相通了。
小周并不知道自己在法国“被女友”了,依旧惦念着自己在饭桌上喷了的一口水,上车以后安静如鸡。
为了缓解她的尴尬,蒋恪礼决定牺牲自家亲外甥,翻出他的童年糗事逗乐:
“修文小时候不想练琴,就在食指和中指上插了两根小香蕉,用纱布包起来,对他妈说自己的手指肿了。他妈用手一捏,香蕉就像牙膏一样被挤了出来。他还不肯认错,非要说自己的手指化脓了。”
“他小学的时候因为长的漂亮,被取了个‘美人鱼’的外号,连外校都听说了,周五的时候组队过来,说要看校花。气得他周一一大早,用钢笔给自己画了一圈胡子去上课!”
“噗。”
小周没忍住,又发出了喷声。
车开到酒店的时候,小周与蒋家舅舅已经化解了尴尬,聊得火热。
蒋恪礼临别时依依不舍地说:“今天招待不周,等修文回来,我们再吃一顿。我还有很多故事没有说。”
舅舅们都把态度摆明到这个地步了,她实在不好矫情下去,于是爽气地说了句“舅舅再见”。
乐得俩舅舅差点找不到北。上车第一件事就是给远在国外的外甥通风报信:“舅舅出马顶呱呱,我的外甥媳妇儿稳了!”
而小周回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和三位舅舅的合影发到了朋友圈。照片里IPAD的位置,她用了张“宝贝好乖”的贴纸盖上了。选的时候只因它面积大、遮盖力强,发出去才发现……略惹人遐想?
果然,那群明明忙得昏天黑地,每次发朋友圈却准时聚集的大腕儿们又冒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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