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跑几步追上前来的段非烟将手中鲫鱼往苏婳面前一凑,满脸志得意满。
苏婳嘴角的浅笑宛若秋风拂过江面,她接过段非烟手中的鱼竿和蓑衣,故意打趣道:“难道鱼汤只给燕少侠,没有常少侠的份?”
“唔……鱼汤嘛倒是可以分给常牧风一碗,但鱼肉只给燕戈行吃!”
望着段非烟蹦蹦跳跳向着谷内走去的身影,苏婳摇了摇头,心生一计,暗道:“如今,能让师兄弟二人反目成仇的,恐怕也只有这没心没肺的段姑娘了。”
这位从小在澜沧盟中长大,众星拱月般的大小姐,虽然爱憎分明,却不懂得察言观色,有几次竟当面冷落了常牧风。要说那常牧风也真是的,论长相,论武功,自己又哪点比不上这飞扬跋扈的段非烟?
莫不是真如戏文里唱的那般,男人都是有眼无珠的贱骨头。
清汤寡水的鱼汤端到常牧风面前时,对面的燕戈行正在大快朵颐鲜嫩的鲫鱼肉,他一边吃着,一边对段非烟大叫:“唔,好吃,好吃,明天多钓几条,也让师兄尝尝鱼肉的滋味。”
提到吃,燕戈行向来当仁不让,鱼肉本来就少,自然舍不得从碗里分一些出来。
“他不是有鱼汤喝嘛。”
段非烟埋怨着,又往燕戈行碗里舀了一勺热腾腾的鱼汤。
“喝点汤,别噎着!”
常牧风看在眼里,把汤碗轻轻推到了一旁,居然一滴未沾。一旁的苏婳看得清清楚楚,他脸上挂着苦笑,放在桌子上的拳头握得很紧,叹了口气,拿起了盘子里又黑又硬的粗粮窝头。他咬了一口,索性把难以下咽的窝头重新丢回盘子里,站起身,向着吊楼外走去。
“段姑娘好像对燕少侠情有独钟哦。”
跟出来的苏婳将一只银酒壶递到常牧风面前,却不忘用钝刀去锯他的心。
接过酒去的常牧风没有搭话,仰起头咕咚咕咚饮了几口烈酒。
苏婳向前一步,靠在悬檐边的立柱上,故意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继续道:“听段姑娘说燕少侠在比武招亲大会上以一当十,威风八面。美人自古爱英雄,如今看来,倒也难怪……”
“哼,”
常牧风冷哼一声,想起栖霞峰中的那二十场比试来,心想,如今我也练了怪僧的内功,就算师弟多学了暹罗拳,也未必就能后来者居上。可,那毕竟是他师弟,当初也的确是自己不愿上台比武,才落得如今局面。
“苏小姐此话何意,莫不是有意挑拨我和师弟?”
苏婳连连摇头,“常少侠当真是错怪我了,要我说二位少侠都是人中龙凤,只是各有千秋罢了,只可惜段小姐眼里只看见到了燕少侠的好,却没看到常少侠眼里都快喷出火来了。”
“你!”
常牧风被她奚落,也不好辩白,负气沿木桩向着岩壁下走去,走到平日练功处,气鼓鼓地练起剑来。苏婳看得通透,这位师兄看起来比燕戈行成熟稳重,其实骨子里倒更像是个争强好胜的孩子,这也正是他的可爱之处。苏婳行走江湖多年,城府深重的男人们见多了,反倒对这位初出茅庐的少年青眼有加。
“师兄,师兄,你的鱼汤不喝我可喝了啊!”
把自己的肉汤吃喝了个干净的燕戈行眼见师兄碗里还是满的,不知死活地对着崖下大喊大叫,也不等师兄回答,就端起碗来喝了个干净。
忘川谷下有热泉,又因地势低凹,虽已是寒冬腊月,谷内雾气依然缥缈不散。
云雾之中,手持箫剑的常牧风时而飞上崖头,时而冲向谷底,手中箫剑虎虎生风,每一击似乎都带着怨气。斜倚在栏杆上的苏婳面带微笑,有那么一刻,竟看得痴了。她想,如果忘川谷里只有她和常牧风两人就好了,那时,他们要在谷内辟出两块地来,一亩种黍,一亩种花。世人眼中,他们二人定是神仙一般的存在。遗憾的是,常牧风却只顾跟师弟争风吃醋。
念及此,苏婳不禁苦笑,自己与那常牧风又何尝不是一种人呢。
一个情字,竟是这般复杂,又这般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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