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身体在细微的抽搐发抖,额角滑落一滴滴的冷汗。
聂然坐站在床边,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神色很是难看。
在那一阵阵的痛苦之中,躺在床上的霍珩看她沉默地望着自己,强忍着那种感觉,扯出了一抹笑,“没事……我……”
话还未说完,他就又忍不住的浑身一颤。
“撑住。”
聂然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因为她从来没有安慰过别人。
她只会冷眼旁观的去看每一个人的痛苦、哀求、嘶吼,直至最后的死去。
第一次,她的眼底出现了一种名为慌乱、无措的神情。
她站在那里,看着那个替她受苦的男人躺在床上,咬紧着牙关,不吭一声。
“如果忍不了,就喊出来,或者告诉我。”她对他说道。
隐忍只会更难受,更折磨。
躺在床上的霍珩咬着牙根,硬是露出一丝笑,故作轻松地和她玩笑道:“放心,死之前我肯定有遗言会说给你听。”
“你胡说什么!”当听到遗言、死亡那两个词语时,聂然的心头一震,一下子就没控制住地冲他怒斥了一句。
“开个玩笑……”霍珩听到她疾颜令色的呵斥,艰难地解释了一句。
可这并没有让聂然脸上的神情有丝毫的松懈,她依然冷着脸,问道:“很好笑吗?”
霍珩嘴角僵硬地保持着那颤抖的弧度。
不好笑。
可是……他应该会死吧……
他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的漫长和难熬,那种身体里有千万只蚂蚁啃噬的感觉,好难受。
心脏快速的收缩跳动,几近让他喘不过气来。
随着每次颤抖的次数都在不断的递增和幅度的剧烈,他的手脚也开始不受控制的想要扭动起来。
四根绳子随着他的挣扎,开始绷成了一条直线。
聂然看在眼里,听着他一次次的挣扎得想要去扯断禁锢所发出的沉闷响声。
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只能看着,眼睁睁地等待着他在最后坚持不住时,给他解脱的那一击。
可为什么她明明只是看着,心却那么痛呢?
明明她身上没有一丝伤口,不是吗?
但为什么几乎能够感受到他此时所感受到的一切呢?
时间在一点点的过去。
在这个房间内,时间变得尤为漫长而压抑。
就好像被拉长了一样。
每一秒都显得如此的缓慢。
她看着被被迫被绑成大字,无法动弹的狼狈的样子。
看着他因为疼痛和毒瘾发作时,浑身冒汗抽搐的样子。
看着他明明难受到想要去死,却为了安慰自己,用巨大的意志力在强忍着,不吭一声的样子。
“聂然……”突然,躺在床的人微弱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聂然弯下腰,凑过去,轻声地道:“你说,我听着。”
霍珩因为疼痛,就连虚弱的连话的力气都没有,可还是挣扎着,颤抖着,缓缓地道:“你说,你不守规矩……做事又过激……不合群,甚至连自己……自己人都会毫不犹豫动手……从不付出真心……”
聂然拧了下眉头,不明白他在这个时候提及这件事的缘故。
只能静静地等他的下文。
霍珩停顿了几秒,说道:“可我只知道,你爱恨分明……做事果敢……心智坚韧,不会为任何的事物动摇其半分,但却有着非常人的责任感,会为每……一份点滴恩情用尽全力、拼上性命也要偿还。”
他的声音很缓慢。
偶尔还会那钻心难忍的痛楚而不得不停滞下来,等那股痛楚渐渐消失后,才微微仰着头继续地道:“你看似决绝,却从……从不主动出手,你有着惊人的克制力,可是实际上……只是个害怕改变的胆小鬼……”
那三个字从他嘴里微弱地吐出,聂然身体轻轻一震。
如遭到了重击一般。
“你怕……你害怕踏出这一步之后自己的认知就会……被……被颠覆,你怕在做出……所有的改变……之后变得不再是自己……”
他的力气似乎用尽了,身体一松,头立刻砸回了枕头内。
聂然转过头,凝视着躺在床上不断轻轻喘着气的人。
眼底一股莫名的情绪在汹涌的滚动。
心底的最深处更是有什么东西在晃动,似要一点点的坍塌。
是的,改变。
她怕改变。
每一次的异样,她都会下意识的去忽略。
可随着异样变得越发的频繁,变得越发的强烈,她就越发的用力的去压制。
她不想去改变。
在那个世界里,她按照自己的方式过了一世,现在她依然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过这一世。
为什么要去改变?
她想不到要改变的理由。
所以她克制着。
将原本从不曾在她世界里出现过的东西,一一摒弃。
将所有人都排斥在外。
然后告诉自己,嗯,这才是你,1号。
你不需要这些。
没有这些,你依旧可以活得很好。
但原来,这些被她隐藏在最深处的东西早已被他看穿。
她的掩饰。
她的伪装。
她的……动摇。
霍珩漆黑的眼眸里是强压着的痛苦。
聂然望着他眼中倒映的自己。
那双眼眸中惊骇、错愕、和……一抹无法分辨的情绪。
原本她一直以为在这条两旁充满着荆棘的孤独的路上,只有她一个,永远都会是她一个人。
可现在才知道,原来转过头去,有个人一直站在这条路的外面,用自己的血肉站在这遍地的荆棘之中,用那一腔炽热的血,慢慢地守护着她、等着她。
聂然几番凝噎,最终咬着牙挤出了几个字地道:“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你他妈的该死遗言。”
果然,躺在床上的霍珩在一阵剧烈的颤抖过后,轻不可见地点头,粗喘着气,“嗯……抱歉,我好像……真的熬不过去了……”
两种如此猛烈的药物在身体里碰撞、融合。
比起三号的霸道来说,现在两种药物更像是在一点点的折磨他,一点点的腐蚀他。
聂然听到那绳子拉扯一阵阵发出的沉闷声,伸手用力压住了他挣扎的手,“不行,你必须要熬过去!”
霍珩无力地道:“还有一个多小时,你觉得我熬得过去吗?”
“熬不过去也要熬过去!你必须要熬过去!”
霍珩的身体在剧烈的抽搐,心脏更是强烈的跳动。
“哐哐——哐哐——”
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声音大的就连凑近的聂然都能听得到。
可就是那一声一声重锤般的心脏跳动声让她的心底慌得可怕。
如果他放弃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就死了?
死亡?
她不是没有死过。
哪怕是在她自己死去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慌张无措过。
但现在霍珩要死了。
死了……
以后都没有这个人了……
她的脑海中倏地闪现出刚才他在车里说过的那一句话。
——那也不错啊,至少我先转身离开,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你离开,也算是一种解脱吧。反正我这么做,不会伤害到任何一个人,最坏的结果就是我殉职。
不是。
怎么会没有伤害到任何一个人呢?
他的老师,李宗勇,还在预备部队里等他。
她到现在还能回想起李宗勇对自己说的话。
——聂然,我把他就拜托给你了,你一定要帮我把他拉回来,真的、拜托了。
李宗勇的拜托还声声在耳边。
“你想想还有人还在等你回去,等你凯旋而归,所以你必须要熬过去!”聂然紧握着他的手,加油鼓劲的在他耳边说道。
但,她的话对于已经受着痛楚和折磨的霍珩来说丝毫抵挡不住,N6的药性他本就在这半个月被折磨的越发控制不住,现在又加上第三号的辅助,就像是柴火里添了一筒油,猛烈的让他已无法再继续承受下去,
“不行……太痛……痛苦了……他会理解的……会理解的……”早已被长时间折磨的他自我安慰着,想用这一句话来逃避心里的愧疚和不舍。
“可是我不理解!”长期以往所积累的情绪在这危机的一刻中总算得到了宣泄。
她紧紧握着霍珩的手,眼底带着少见的惊慌和失措。
“你不是说我害怕改变吗?那你来改变我啊,我等着你来改变我,所以你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听到没,你听到没!”
已经目光有些涣散的霍珩在听到这话时,痛苦的神色中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你哪里我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别骗我了。”
随即那笑就被痛苦的神色所取代。
聂然焦急地解释道:“没有,我没有骗你!”
已经被折磨的没有力气的霍珩身体还在条件反射的抽搐,但精神已经快要耗尽,“那我肯定是出现幻听了……这药还有这种效果,其实……也挺不……”
错字还未说完,他瞬间感觉自己眼皮上有一道阴影压了下来。
紧接着,那柔软、带着微凉温度的唇就这样覆了上来。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却是第一次聂然主动的、心甘情愿地亲吻。
就只是这么蜻蜓点水的碰了一下,却比以往任何一次热烈亲吻都让他更为激动。
那原本直愣的目光在感受到这一吻时,整个人身体都颤栗了起来。
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开始沸腾了起来。
但趴在他身上的人儿却一点都不知道,只是捧着他的脸,焦急地问道:“那这样呢?还是幻觉吗?”
第一次感受到心慌的聂然根本没有想到其他。
她只想用方法去验证自己说的而已。
却不知,躺在床上的霍珩此时此刻心底一片激荡。
就好像整个人的大脑都被放空了。
疼痛、折磨、蚂蚁的啃噬感都逐渐远去。
渐渐地,他才回过神,视线微微聚焦了起来,凝望着眼前的人,脱口而出地道:“再来一次吧。”
原本还处于紧张的聂然在听到他这一句,也不由得怔愣住了,“你说什么?”
霍珩这时候也猛地清醒了过来,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折磨和痛楚再一次的袭来。
他的脸色一变,这回连句整话都已经说不利索。
聂然知道,随着时间流逝,毒瘾的发作就会越发的厉害。
一心只想着让霍珩撑下去的聂然破天荒地退了一步,连连答应下,“好,你要是撑下去,我就答应你,再次来一次!”
却殊不知,她刚才的那一吻早已激得男人心头震荡不已。
这种毒瘾本就很能激发人的情感,更何况还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主动对自己说这话。
更是让他瞬间失了控。
“喀!”手上的两根绳子被直接绷紧,随即还不等聂然反应过来,就听到那两根床单拧成的绳子“刺啦——”一声,就此撕裂了开来。
紧接着一双手快速地揽过她的腰间,一个用力,直接将她从床边拽了下来。
聂然被这突然的举动给愣住了,因为知道是霍珩,所以她并没有太大的反抗,就怕伤到他。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已经被霍珩死死地压在了床上。
压制着她的霍珩眉眼间带着亢奋,说话间喷洒出的气息火热而又危险,“你这样说话,很容易受伤的。”
说着,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低头,直接含住了她那一双红唇。
他的吻没有前几次那么的慢捻轻挑,而是最为霸道的掠夺,发泄着心里那股因激动和痛楚的双重折磨。
粗暴的啃咬着,如同在撕咬自己的猎物。
聂然默默地承受着,并不做出什么任何的举动。
霍珩有力的双手将她的两只手牢牢的握住,压在了床上,不让她动弹半分。
聂然被他啃噬得嘴有些疼,趁着一个空隙之间,她立刻偏过头去,谁料这一偏,脖颈上一道湿热感印了上去。
两个人顿时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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