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娥眉女子抬起头来,谷乘风瞥见她的俊秀真容,心中讶异极,念叨道:哎呀,这分明就是筱萝王妃身边的香夏丫头,西疆方陵第一女军师么?她不是叛逃了吗?如今按道理应该站在敌方夜胥华还有夜倾宴的阵营之上,怎么可能是她。
“谷老先生——”香夏凝眸尚且说了一句,便觉得五内毒潮宸结,脑袋混沌无可依傍,她多么希望现在可以躺在二殿下夜胥华的怀中享受那一点点温纯,可是这辈子,她恐怕也无福消受了。
先前得了痢疾的老妇有香夏替她汲取了毒痰,谷老先生接连叫人给她灌下一碗辅以当归二钱、杭芍二钱、黄连一钱、莱菔子一钱、广木香半钱、薤白三钱熬制成的汤剂,之后那妇人是止住了痢疾了。
不过香夏她天生体质偏寒,就算有人给她汲取胃内的毒痰也来不及了,因为黑血虫已经深植她的血脉深处,当然谷老先生之前是给她下了几针华佗失传的浩乙针也难以阻止毒性深窜,实在是极为棘手。
“香夏军师,你怎么就这么傻呢。”谷乘风觉得凭借自己的医术,对于此种极为难以治愈的痢疾之疫症实难在短时间之内能够推塘其他病人来拯救香夏丫头,就命人抬起担架前往相府去。他这么做的初衷,就是要让赫连大王和王妃娘娘来决定,是否要救治香夏了。
相府很快传来了香夏身中痢疾的消息,在栖静院上首座的筱萝王妃第一个坐不住了,猛地一怔,站起来,对着堂下前来报告的下人道,“那,香夏此刻现在何处?”
“在小柴房里头。”那个人回答的声音宛如蚊呐,应该是生怕筱萝责怪之意。
坐在炕头上描绘花样的瑾秋丫头,也兢兢战战得站身子来,香夏姐姐她身中痢疾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儿,如今还被人抬着担架送来相府,也不知道王妃娘娘她会如此处置责怪“叛逃丫头”,瑾秋不由自主得倒退了几步,手臂弯儿不小心触碰了高脚架子旁的名贵青花瓷,刺啦一声,青花瓷碎裂成无数花瓣。
“瑾秋,你做什么?”伴随着筱萝是微微带有怒意的声音。
瑾秋一头就给筱萝跪下来,双眸已经堆积了一层薄薄的雾色,她顾不上刚才触碰青花瓷,也磕破了指甲上今早刚刚涂上的虹之玉汁搀和着的艳丽蔻丹,促促道,“王妃娘娘,香夏姐姐回来了,您可不要真砍了她的……香夏如果死了……我也就……”
“本王妃有说吗?”沐筱萝双眸凌了凌,这个瑾秋,生怕自己真砍了香夏丫头的头,不过说真的,这么久才听到香夏的消息,也怪想她,一想起她身中了痢疾,就忍不住有些垂怜起来。
到底是出于自己闺阁之中的好姐妹啊。
沐筱萝叫前来报信的那位退下去,她旋即把跪在冰凉地砖上的瑾秋唤起来,“咱们去小柴房瞧瞧去,他们这些下人可真真会自作主张,本王妃有说过要将香夏那丫头关押在小柴房么?”
“王妃娘娘你……”听到了筱萝王妃内中的意思,瑾秋丫头欣喜万千,太好了,王妃她要是真希望香夏去死,也不会说出这么番掏心窝儿的话来。
不过明白就行了,瑾秋也知道,此事万万不可张扬。
刚刚飘出栖静院上房的筱萝就被身着团龙密纹的玄色长袍男子笼住了腰身。
玄色长袍男子正是赫连皓澈赫连大王。
他一脸对着薄怒,正正得看着筱萝,“爱妃,你做什么?是准备去看望那关押在小柴房的贱人么?如此该死的叛逃军师,简直是我西疆之耻辱!今天,无论是谁也都别想在本王面前替那个小贱人求情了!”
说完此话,赫连皓澈恨恨得看了瑾秋一眼,那意思简直就是在说,瑾秋侍卫,你要自重,不要以为蛊惑王妃娘娘前去探望香夏军师,本王就不知道了。
瑾秋吓得花容失色,饶是她一身武力,也只能憋屈在赫连大王的盛威之下。
“大王,也不是瑾秋的主意,是臣妾的主意。”沐筱萝眸子温柔如春波,“你知道瑾秋什么都听我的,如何能怂恿得了我?”
闻言,赫连皓澈赫连大王不免嗤嗤一笑,是根本不相信的。
香夏这丫头犯下两大错误,一是明白了西疆机关大阵和机关小阵的步伐口诀,不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悄然无声得将风静月二殿下带出西疆方陵境的湖心小筑,二是她可能引狼入室,又被一个与江左将军长相酷似的神秘人彻底救出太子夜倾宴和太子妃沐若雪。
别说赫连大王他是西疆霸主,未来更可能是一统中原的帝王,他是一个男人,一个拥有着无上统治权力的男子,下属的背叛,他如何会不怒火攻心,说不生气的,那是虚伪,是假的!筱萝她呢,也何尝不痛心?!
屋子外边的芭蕉团子在初秋金风下莎莎作响,偶尔也闻到一两声凄凄惨惨的晚蝉鸣,倒衬得上房内寂静无比。
赫连大王他总算平息了五二分怒意,沐筱萝款款得温言道,“臣妾一直是很明白大王为何会如此生气,可大王要想一想,香夏这丫头本可以永远得留在对方那边,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跑来呢?”
“是呀,大王,王妃娘娘,如今痢疾疫症在京都境内横行无端,谷医生在外边设置不下二十三道医棚,在短时之内,也难以解除众多的病患者,我们都以为是曾经居住在禹王府邸的风殿下和香夏姐姐他们两个下的黑血虫毒素,正如王妃娘娘所言,如果真是香夏他们做的,他们又为什么要回来送死?”
见赫连大王眸子一丝丝的怒意有所减弱,瑾秋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如果不讲,就再也没有机会再说了,“大王,您好好想一想,香夏姐姐他大可以不回来的,可她还偏偏回来了呢,听外面的禀告回来说,香夏姐姐她是替一个老妇人汲取口中毒痰,所以才会换上痢疾,估计这病一时半会也治不好,所以瑾秋猜想,谷老先生他会选择把香夏姐姐送回相府。”
“难道不会是苦肉计么?本王可见太多了这样的……”赫连皓澈明眸转瞬未瞬,一切真相尚未浮出水面,他不敢深信,这是他作为当权者,作为明君该有的审时度势之态。
沐筱萝蓦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瑾秋她偏向感性的说辞,理由不差,赫连大王他显得就有些理智了,不过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见他们二人仍然各执一词之状,筱萝一双好看的杏眉烟眼凝视着赫连皓澈良久,“大王,孰真孰假,一切单凭见了香夏方能裁决,难道不是吗?总不至于封了她的口,叫她辩驳的机会都没有,这样对她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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