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瑾眼睛已经红了，她强忍着泪水，轻声道：“我晓得。”
于大嫂捏着手帕，继续道：“再后来我家里为了银钱逼我嫁给府中的一个管事儿，那个时候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们两个情投意合，我真的很希望能够和他在一起的。可是我家里却宁愿为了钱让我嫁给一个比我大二十岁的老男人，我没有法子，我一点法子都没有的。那个时候我已经准备自我了结了。是翠婵姐姐救了我，她拉着我去找太太帮忙。最后太太为我出了头，她还给了我一笔银子，让我和我男人去外地做小生意。她让我不要再回叶家，不要在回长宁城了。”
说到这里，于大嫂满脸泪水：“现在想来，其实太太想来已经猜到所有人的结局，她趁着我牵扯不深，才让我走的。不过当时我不清楚。我当时完全没有想到的，那个时候翠婵姐姐偷偷跟我说，说是四太太和老爷私通，还利用原来京中的事儿陷害太太，让太太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若是有朝一日她们都出了事儿，让我一定不要回来，只求我，只求我偶尔能够帮她们去看一看家人，稍微照看一下。当时她还偷偷在我行李里放了她所有的积蓄。我很笨，我真的很笨，竟然没想到那是她临终的托付。我离开长宁不到三年就收到了他们的死讯，果然，所有人都死了……这么些年，我一直没有回长宁城，若不是小姐回来，我也不会回来的。不过我开始真的没有想找小姐，我不是怕死，只是我若是死了，谁照顾翠婵姐姐的家人。不仅是翠婵姐姐，还有海宁姐姐和碧莲姐姐。这么些年，我和我男人一直都定期给她们的家里人送钱送东西。总归是尽我一些能尽的力。”
陈瑾原本听说于大嫂做小生意，生活还算不错，心中还诧异她怎么会衣衫这般的陈旧，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一些。看来他们赚的钱，大抵都贴补那几个当年的小姐妹家了。
“我本是不想小姐知道这么多，牵扯上是非。可是没想到那个歹毒的女人又要害人了，她害过了太太，现在又来害小姐。真是其心可诛。这个人，小姐是一分一毫都不能相信的。您千万要再三的小心。”
于大嫂激动的拉住了陈瑾的手腕，陈瑾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认真道：“我知道。”
她万万没有想到，有时候很多事情真的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原本虽然知道红柳的姑姑在她娘的院子里伺候过，倒是没想她知道这么多。虽然她不知道具体发生的事情，但是现在告诉她的这些已经足够了，真的很足够了。
陈瑾握住了她的手，于大嫂的手格外的粗糙，她轻声道：“谢谢你。”
于大嫂一愣。
陈瑾轻声：“我替自己谢谢你，也替所有人谢谢你。”
于大嫂赶忙摇头，她道：“不，这些都是我该做的，若不是当年我嫁人离开，想必坟头的草已经比我的人还高了。我活了下来，又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过的再苦我都愿意。她们就算是想过的苦，也没有这个机会了。我既然活着，既然答应了翠婵姐姐，我就得做到。”
陈瑾滑下一滴泪，她轻声道：“你还记得当时院子里有多少伺候的人么？现在活着的有多少？在那几年就已经死了的有多少？”
她摊开宣纸，红叶立刻上前研磨。
墨汁漆黑，陈瑾扫了一眼，心中愤慨道，也不知叶德召的心是不是这般黑，能够因为一己私欲害死那么多人。
他这个长宁侯不仅靠出卖自己妻子，也是踩着无数人的尸骨才走到这一步的。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你把名字和大概的年龄告诉我，若是有籍贯什么的就更好了。”
于大嫂不解的看着陈瑾，问道：“小姐，您写这些作甚？”
陈瑾定睛看着她，认真道：“告御状。”
于大嫂一下子懵了，她结巴道：“告告告、告啥？”
陈瑾低头轻轻码平了纸张，认真道：“我不能让所有人白死。”
于大嫂扑通一下子跪下了，她道：“不行，小姐不能冒这个险。”
她掉眼泪：“太太已经不在了，我不能让小姐你也把自己搭上。告御状哪有那么容易的？我也是听过那些话本的，这样的事儿，九死一生。我想太太若是活着，也不希望你冒险的！”
陈瑾抬头，泪眼婆娑：“我娘也是受害者之一，她也不能白死。”
“可是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小姐若是真的告了状，不管成不成功，您在这叶家都待不下去的。您到时候该何去何从？小姐，您还年轻，年纪也还小。您人生的路还长着啊！”
于大嫂苦口婆心的劝着，可是陈瑾却是不能听的。
她的泪水落在宣纸上，晕染出一道痕迹，她的声音很轻，轻到飘忽：“我只是想要为死去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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