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硕特部如果要奉命征调,实在是损己利人。如果不肯奉命,则又要被其他部族和大明一起打击,实在是进退两难。
图鲁拜琥有这样的顾虑,葛尔丹却没有。他只知道准噶尔与罗斯国人因为捷列乌特人的事闹得很僵,兄汗僧格甚至发兵攻打过罗斯国人的前哨军堡。而且就俄军侵扰喀尔喀蒙古,对蒙古人征收实物税方面也很不乐见。
告诉他这些事情多是拉萨的喇嘛,他们自然是不会客观理智分析,只是感性地灌输着“罗斯国人十分可恶”这一情绪。而且在乌拉尔山以东的罗斯国人并非国家正规军,而是罗曼诺夫家族的雇佣军,其军纪可想而知。
“要说远近,罗斯国人离汉地更远,我大明更没有必要出兵。”徐梁沉声道:“但论起亲缘来,我们都是夏后氏苗裔,而罗斯国人却是泰西别种。他们欺负我们,我们自然要抱在一起,将他们打回去!”
图鲁拜琥只知道汉人与瓦剌之间多有仇怨,非但是蒙元入主中原杀了不少汉人,近的还有土木堡之战,甚至俘虏了一位明朝皇帝。
——也先就是出身于准噶尔部的,若是明廷不计较过往的恩怨肯帮助准噶尔征伐哈萨克,那么对和硕特应该更加宽容才对。
图鲁拜琥心中暗道。不过他是到了汉地才知道汉人有草原民族的谱系传承,他们之中许多人都相信草原人和中原人同是夏后氏的子民,后来中原经历了商、周,草原上也形成了匈奴。
至于蒙古人的祖先室韦人,也是匈奴人的后裔。
如此论说起来,其实大家都是一家人,打架也是兄弟之间的事,但罗斯国人却是彻底的外人。
“其实大明要的很简单。”徐梁缓声道:“你们可以去问问喀尔喀诸部,我大明是否薄待了他们。大明知道草原、高地过活不易,只要同意归顺我朝,非但我朝出兵保护你们,而且还不要你们赋税,这样的好事若非兄弟亲缘,哪里能有?”
徐梁见图鲁拜琥有些松动,继而道:“其实照我看,青藏这个地方实在不适宜驻牧。还是以我明军为主,瓦剌与喀尔喀诸部兵为辅,齐心协力拿下哈萨克,到时候让准噶尔去哈萨克驻牧,你们和硕特可以回到天山南北路。”
图鲁拜琥心中大动。
任何一个去过新疆和青藏高原的人都知道这两地实在是天壤之别。
新疆的确因为广袤的沙漠而闻名在外。
殊不知,天山北路是水草丰茂的游牧山地,南路是适宜农耕的平原沃土,其富饶程度根本不是只能种青稞、油菜花,养牦牛的青藏高原可比。
图鲁拜琥从小到老,不知在心中呐喊了多少遍:若不是老子打不过你们准噶尔,早就率部回天山了!
“皇帝陛下所言极是!”图鲁拜琥把心一横,只要能够回到天山,跟谁不是干?当年不也跟着巴图尔打过哈萨克么?最后打了胜仗,好处都叫准噶尔给吞了,和硕特人还不是白白流血流汗?
如果大明真的肯承兑诺言,和硕特肯定跟着大明走。
“我曾经亲自去过哈萨克,知道那里的情形。”图鲁拜琥道:“如果让我部先回到天山南路安顿妇孺老弱,族中青壮皆能为天军先锋。”
两旁陪坐的阁老、都督见了图鲁拜琥上钩,心中纷纷偷笑。
只要他敢拿天山南路,和硕特和准噶尔就不可能和解。哪怕日后真的打下了整个哈萨克三部,统统交给准噶尔经营,准噶尔人仍旧会怀念天山南北的曼妙风光。
“朕准了。”徐梁平和道:“我朝会知会准噶尔的僧格,叫他让出天山南路。”
“皇帝陛下,若是僧格不肯……”
“我朝大军将在年底之前入驻轮台。”徐梁斩钉截铁道。
轮台建制于唐,位于后世乌鲁木齐的南郊。
只要明朝大军屯于轮台,就如同控制了天山南北路的中心点。而且此地周边都是石油,脚下却是大储量的煤炭,故有“油海上的煤城”之说,必须及早纳入手中,为大明进一步推进技术革命提供能源。
有明朝大军作为屏障,隔绝准噶尔南下之路,和硕特当然能够尽享地利。
图鲁拜琥喜笑颜开,浑然没注意一旁被打懵了的葛尔丹。
葛尔丹很难理解为何慈眉善目的大明皇帝会在突然之间变成一个敌人。更不能理解为何在准噶尔人不在场的情况下,汉人与和硕特人就可以决定天山南北路的归属问题。这便是政治的残酷性,丝毫不会因为面子上的客气而手下留情。
大明将在兰州和西宁卫之间修建一条官道,使兰州与青藏高原连成一片,更加密切。山陕陇三省的劳动力将进一步向西转移,同时朝廷也将大型的机器生产厂放在了北方。
一来是北方土地价格低廉,二来因为天候影响,北方的土地闲置较多,适合国家整体战略部署。
从长远来看,大明的南方已经不存在一合之敌,最多有一些土民动乱。而随着北方的拓展,敌人将是正处于上升期,或是即将迈入上升期的文法国家,需要调动更强大力量进行对抗。</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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