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傅华忽然想到了什么,忐忑问道,“你是说我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那你?”
吴美莹莞尔一笑:“傅伊杭是我的老师,所以我不是你妹妹。”
傅华听到这里,终于松了口气,但是听到吴美莹说了下一句,顿时又呆了。
“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欺骗了你,那镯子并没有丢。”
“你?”
“是的,起初只是拍了拍图片,但是冯淼妹妹说,老师的眼花了,看不清楚,我就瞒了你们,把那镯子寄到了杭州,让老师亲自辨认。”
刘天乐夫妻和傅华眼睛都一眨不眨盯着吴美莹,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故事。
“冯淼妹妹说,老师确认无疑,你们就是她要寻找的亲人。”
傅华眼神里都是朦胧的泪光,这是第一次听到母亲这个字眼,而且就在运河的另外一端。他心里并没有多少恨的成份,这个母亲在他三十八年的人生里,只是一段虚无缥缈的影子。
刘天乐连连感慨:“说实在的,最初我们都觉得谢京福是个被抛弃的可怜人,今天这一说道,仿佛忽然明白了些,伊杭的那片苦心并没有付之东流。也许她说的对,谢京福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如果她留在谢京福身边,我们可就少了个一流的景泰蓝大师了。如今的谢京福在国际上都享有非常高的名声,即便是他退休了,仍然不时有人来找他。”
傅华记得,自己小时候,看到那些带着红袖章,拿着毛主席语录的红卫兵们,指着养父说,养父有日本关系,有日本特务嫌疑,所以令他好好交代。养父就在那个时候,再一次中断了做珐琅的工作。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动态生活,养父总是沉默不语,不是敲着铜皮便是蘸着白芨做掐丝,有时候还让自己帮着筛银焊药粉。
这白芨遇火即化,筛上自制的银焊粉就可以让铜丝牢牢粘在铜胎上了。养父说过,做珐琅其实就是做人,当我们的人生遇到逆境时,就需要靠内心的勇气和力量,焗补自己的不足,就会逐步化解一切困难。
改革开放以后,养父又回到了厂里继续做高级珐琅师。那段时光,是他创造力最勃发的时期。安定的生活给了养父源源不断的创造力,养父有更多的作品成为艺术的经典,留下了很多珐琅界的佳话。
养父一生唯一的伴侣就是那些珐琅。也许,他的心中一直期待着,有一天,可以和自己的伊杭再次相遇,这种期待,就是沉浸在珐琅器里隐隐流出出来的感伤。
2012年的春天,谢京福眯着眼睛,坐在路边的椅子上,看着穿梭的人流在眼前晃动。路边的花园里伸出一枝枝俏丽的杏花,青色杏花只是臆想和梦幻里的色彩,可以用自己的心改变的色彩。
“谢老爷子,你看,我带什么给你了?”
谢京福睁开眼睛,看到古玩城清远斋的高远方笑嘻嘻地举着一只法兰绒的布袋子,朝自己晃着。这是谢京福晚年后的忘年交,也是不多的朋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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