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从前不同,这一回,李氏不过传了一句话,她就真的来了芙蕖园。
不是她怕了李氏上赶着找不痛快,而是她总算看清楚一件事。李氏这个人比她想象中的更难缠,这种难缠,并非是什么心机狡诈、城府深沉,而是……
李氏的脸皮实在是太厚了啊!
身为一个皇族郡主,何等尊贵身份,竟然能够为了和徐策两人争权夺利连体统尊严都不顾!自己进门以来,李氏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出乎她的意料。当众和徐策两人大吵大闹也就罢了,毫不避讳地扶持薛姨娘也不算什么,而后来她又堂而皇之地把薛家人奉为座上宾,甚至……以太夫人的长辈身份,插手大房的私事!
傅锦仪原本是把李氏当做一个正经的勋贵老太太来看待的。她想着,不过是后宅的腌臜事情,她活了两辈子了,什么不懂得?又什么没见过?与人斗与天斗其乐无穷,李氏心狠,她也不是个善茬。她还不信真能被李氏压死。
可问题是,李氏这人还真不寻常。
她,她她她根本就不在乎名声啊!
傅锦仪算是看明白了,李氏是个不择手段的人,她什么都敢做。这样的人,不能用常理来揣测。
当李氏再次遣人过来的时候,她叹了一口气,没再推脱。唉,李氏自个儿先不要名声,跟这样的人对上,只能说她倒霉。若是颠三倒四地找借口不肯来,李氏亲自闯进她的明园里是一点都不稀奇的!
她从善如流地来了芙蕖园。迎着李氏老迈却尖锐的目光,她的唇角渗出一抹冷笑。
李氏的目光中很快闪过一丝阴霾。
“大房媳妇,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氏冷道:“巧慧是你丈夫新娶的贵妾,你竟还当众将她毒打,这也太过分了吧?我这个做祖母的虽然老了,但你身为小辈坏了咱们徐家的门风,我怎能不过问?哼,身为女子,你可知善妒是‘七出’之一!”
傅锦仪嘴角一抽。
她不是被李氏言语中的狠厉给吓着了,而是……
差点没憋住笑。
李氏说什么?她善妒成性有损女子风范?还败坏了徐家的门风?她倒是奇了,这宠妾灭妻、父子相残、臭名远扬的徐家,哪里还有什么门风?
就算她善妒犯了七出,比起国公爷惊世骇俗的举动,她又能算什么啊……
“太夫人,您这话媳妇还真听不懂了。”傅锦仪无奈地摇摇头:“媳妇的确不喜欢小薛氏,您说媳妇善妒,那媳妇也懒得辩解。可说到败坏门风,媳妇是绝不会认罪的。”
“你,你还想狡辩?!”李氏拍案而起:“你这个恶毒的女子,你哪里配进我们徐家的门?我们徐家是皇后娘娘的母族,是千年的望族,家大业大!家里的媳妇奶奶们都为爷们开枝散叶,哪个有容不下妾室的?我今儿就告诉你,你若再敢为难巧慧……”
傅锦仪掏了掏耳朵,随后很突然地站了起来。
这个动作让李氏愣住了。
“太夫人,您这话好没道理啊。”傅锦仪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意思。她闲闲地摩挲着手指上的玛瑙戒指,轻巧地道:“我的确厌恶薛巧慧,甚至恨不能将她赶出府去,送进尼姑庵里才好呢!只是太夫人怎么就不明白,我这么做,正是为了咱们整个徐家啊!”
李氏听得有点傻。
她费解地看着傅锦仪。
“太夫人,咱们徐家的家风流传千古、天下皆知。国公爷宠妾灭妻,薛姨娘阴狠毒辣,竟将嫡妻扫地出门送进尼姑庵里十多年!我嫁进徐家后,甚至还发现婆母被关押在地窖里,被薛姨娘千方百计地折磨着!”傅锦仪笑意正浓,一壁说一壁凑近了李氏:“这些事情实在让我大开眼界啊,正因此,我毒打薛巧慧,甚至要了她的命,这不都是您和国公爷教导在先么?有您二位做我的典范,我自然要好生学着,如此才算不堕了徐家的家风!”
这一番话说完,李氏呆住了。
她指着傅锦仪的手指开始哆嗦,很快,她艰难地咳嗽两声,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傅锦仪一看她就是要犯病了,扑哧一笑,招呼左右吓得失魂落魄的丫鬟们道:“哎呀呀,赶紧将太夫人扶进去啊!我真没想到,不过是两句话,太夫人这是怎地了?我难道说错了什么?”
屋子里的人虽少,好在李氏的几个心腹都在。
一个管事嬷嬷惨叫一声扑了上去,抱住李氏就嘶喊道:“快请御医,请御医啊!太夫人上一回就被大少奶奶气病了,这回再犯病……御医说了怕是要中风啊!天啊,太夫人您说句话,您别吓唬奴婢……”
好几个丫鬟们都惊恐地扑上去了,大家七手八脚将李氏抬起,又有人飞一般地跑出去请郎中。
傅锦仪站在堂内不说话了。
她方才的确冒出来了一个想要气死李氏的念头,只是这会儿总算压下去了——李氏是当今皇后的嫡母,真有个好歹,她怕是要赔命的。
她冷眼瞧着满屋子的人乱成一团。正欲转身离去,身后一个婆子指着她骂道:“大少奶奶又把太夫人气病了,怎么这会儿还想走?来人,来人,快去禀报国公爷啊,大少奶奶恶毒阴狠,伤天害理,请国公爷处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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