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在考虑过会儿应该怎么打进敌人内部之前,我们应该先想办法突围出去。”元岁蹲在墙根后面,被扬尘弄得灰扑扑的脸上只剩一双眼睛还亮晶晶的,“先说好了,除了我自己,我最多还能再靠能力带上一个人,而且不能完全保证那个人的生命安全。”
“不劳您费心,我会尽力保管好自己的小命的。”童毕安将双手虚掩在耳朵上,回答时的反应慢了好几拍,大约是被轰炸的声音搞得有些耳鸣。
“如果顾姐姐真的能在这么大的动静之下完成补觉,我发自内心地佩服她。”
“你不了解她。她是那种一旦睡着之后,被人捅了一刀都醒不过来的人。”童毕安的眼睛底下挂在两个很明显黑眼圈,说话的语气透出点羡慕的意思。
“被捅了一刀之后醒不过来很正常。”手上没有表,也不再会有能够显示时间的ID,元岁只能凭着太阳升起的高度大致判断了一下时间,略焦躁地抬起右手扇了扇汗,“快九点了吧?已经闹腾大半个晚上了,拖得越久,对面的物资和人员支援就会来的越多,这样对我们的计划很不利。”
“我知道,但某个非要跟我们一块儿去的人还在忙着主持会议。”童毕安靠着墙坐下,“我听人说啊,这几天他带头跟人吵架的声音,隔着两层楼都听得见。”
“我猜你说反了。以我对你哥哥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多半是那些人非要跟他争什么,他才被动的选择奉陪到底的。”元岁摇摇头,“还没把这座城市完全占下来呢,昨晚上就有人开始惦记后山上的矿今后怎么分了。真有意思。”
“要是我手底下还有从前那么多的人,我肯定也会去跟着争一争。”童毕安终于找到了一点在她面前卖弄的机会,“像你这样从船上下来的人,既没有体验过陆地上的民生疾苦,又还不需要考虑怎么替家里人遮风挡雨的问题,肯定不会懂那些你看不上的‘身外之物’对我们来说究竟有多重要的。”
“可能是吧。”元岁没反驳。
“还有一点,你还是把我哥哥那个人想的太好了。”童毕安又撇了撇嘴,“他比你想的要争强好胜,虽然他一般都可以控制自己不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
“趁现在咱们还有最后一点空闲时间扯这些家长里短的,有一个问题我好奇很久了。”一枚空投炸弹在距离地面不到百米的时候被一股突兀的高热引爆,元岁抖了抖扑进头发里的土,又昂着下巴瞄了一眼守在街口的另两名天赋者,“你觉得,像你哥哥这么懂得克制和隐忍的人,怎么会偏偏就爱把看你不顺眼这件事情摆在明面上呢?明明你也不像是那种心眼很多的弟弟,打感情牌骗骗你应该不难吧?”
“谁知道呢,或许只有这件事他不想自欺欺人,也觉得没有自欺欺人的必要吧。”童毕安看她一眼,“我之前好像听顾岚提过一句,你好像也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怎么,你觉得很能理解我哥哥的心情吗?”
“你记反了,是同母异父。”元岁严肃地纠正他,脸黑了一半,“那可不一样。我妈妈怎么说也是合法改嫁的好不好?我也是看着我那个烦人的弟弟一点点长大的,怎么说都比你们哥俩有真感情。”
“你说的特别对,我觉得我们哥俩确实是没什么真感情。”童毕安原本才刚刚把背挺直,结果又因为一阵炮响而缩短了脖子,“说句不好听的,我一直都怀疑,如果他有一天突然嗝屁了,估计不会把拼了小半辈子换来的人脉和名声传给我。”他冲着元岁挠了挠头,“我觉得他宁可选择传给你。”
元岁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你还真的猜对了”,话到嘴边又成了一句相对好听的:“别乱想,我觉得你哥哥没有他嘴上说的那么讨厌你……”
更何况你怎么就知道自己能够活得比他长呢?知道这兄弟俩都不太喜欢听别人操心他俩之间的事情,元岁只能在心里默默的补全。
人脉和名声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原本就很难留给谁,真想要在乱世中捞上一把的话,还不如自己多把精力放在正事儿而不是儿女情长上面。何况真的把那一堆心里并不服你的孩子扔给你,你和顾岚根本不可能搞的定,估计以后每天都会过得上蹿下跳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叹了口气,做好了好心当做驴肝肺的心理准备,真诚地劝到:“而且说真的,人与人之间相处发生的很多不快乐,都源于你对另一方感情上的期待太高。”
毕竟不是亲兄弟。而且还是一幕并不好笑的家庭伦理剧中立场完全不同的两名受害人。你还是后来的那个。
“放心,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童毕安打了个哈欠,眼睛因为疲倦而睁不太开。元岁这才觉得两兄弟在某个角度看起来还是有点神似的。
“何况,我宁可他对我差一点,也不想他装出一副对我好的样子。”童毕安忽然伸了个懒腰,不经意间把脸挡住了,让元岁看不清他的表情,“尽管知道同样作为受害者的我并没有任何亏欠他的地方……但真要和他重归于好反而会让我觉得更别扭。”
“哦,我懂。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有些话如果当时说不出口……”
元岁的后半句话被爆炸的噪音盖住了,童毕安看见她叉着腰站了起来,面朝目前交战最激烈的北面。
“你觉得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怎么样?”童毕安大概猜到她刚刚想说什么,于是非但没有让她再重复一次,还顺便岔开了话题。
“怎么说你哥这次也算是聚集了附近最精锐的一批天赋者,如果这都会被人打的节节败退,那我们就太丢面子了。”元岁原地先扭了扭脖子,再活动了一下手腕,“反正现在也闲着没事,我过去凑个热闹好了。”
“别跑太远。”童毕安冲她招了招手,“还有,小心不要在阴沟里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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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说好会在背后尽可能控制情况,别让两边打的太起劲儿的呢?”元岁走进一间塌了一半的商场,从被炸飞嵌进墙角的罐子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想了想,又自欺欺人地从兜里掏出几枚硬币,随便地往地上一抛。
耳机里的人正在为一支成功突围进城的六指小分队而争吵不休。她提起一口气,想了想还是按下了跳出来出头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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