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风如嘶,尘土飞荡,仿佛不甘的灵魂咆哮怒吼,挣扎于这纷乱的红尘之中,终不肯归去。
暗沉如水的积夜下,一道疾风影子落入梁国皇城某个不起眼的院子,很快就会传出细微的脚步声,又很快被这道道残风吹裂。
“叩叩!撄”
轻击两声房门,两边的人当即一惊,随即就出手,剑芒一闪而过,触及那人缓缓转过来的面容又冷不妨的收了回去。
不等那出剑人的动作收拢,里边便传来轻轻的回应声:“进。”
来人并未去理会刚刚收剑的夜离,推门而进,夜离犹豫了两下还是守在了门边。
“公子!”
黑衣男子快速走进,来到坐在灯下的容天音面前,恭谨地抱拳。
容天音收拢心神,看着进来的黑衣人,轻声道:“如何。偿”
黑衣男子刚毅的脸闪过一抹松色,“已经得手了,公子且放心等候。”
捏紧戴着手套的手,容天音慢慢地笑了笑,紧绷的那根弦在这一刻松放了些许,一阵沉吟,她道:“他还好吗?”
“王爷很好,只是……”那人犹豫。
在他犹豫档口,容天音只觉得心口隐隐的抽疼,第一想到的就是他伤痕累累的样子。
“只是什么。”
想要知道他好还是不好,却又怕听到的不是她想要的。
“在那样大规模的撕杀中,一路追踪缠斗,伤是避免不了的。不过请公子放心,王爷身体底子相当好,并没有什么大碍。”黑衣男子一边禀报着现状,一边安慰着容天音绷紧的弦。
是啊,在那样的撕杀中,又怎么可能完好无损。
他大病初愈不过多久,就要面对这些,再好的身体也会吃不消。
说来说去,总归是她太自私了。
“谢谢你们替我保护了他,”容天音闭了闭眼,轻轻道。
“公子,这些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你身上也有伤,坐下吧,让我看看。”容天音示意黑衣男子坐下,转身拿出了药箱子。
戴了手套的手刚伸了过来,黑衣男子便两颊一红,赶紧夺过了容天音手里的药,忙道:“公子,还是我自己来就好!”
容天音见对方这般激烈的反应,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
“既然是这样,你好好下去休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还有别人在。”
“公子,你也别多想。你的身体毕竟已经不如以往了,请公子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黑衣男子深深回头看着容天音,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容天音会心一笑,“谢谢你,绍延。”
“只要公子好,我们才能高兴。”方罢,绍延捏着药瓶子退了出去。
盯住掩上的门,容天音突然觉得在这样寒冷的夜里,也不是那么寒冷了,总有那么一些温暖浸入心底,漫延着周身。
门外的夜离盯着走出来的绍延,眉宇拧得紧紧的。
很难想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妃,竟是如此与部下相处的,如若不是亲耳听见,还真不信有这样的人。
容天音给人的感觉相当的糟糕,他们这群人特别的惧怕她。特别是见识那一晚上的情况后,惧意更甚。
而在她那些部下面前,容天音似乎与他们相当的融洽,就像是……一家人!
对,一家人。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想法,夜离甩了甩脑袋,觉得这个想法相当的可笑。
主子与奴才,怎么可能是一家人。
正是夜离发愣为自己的想法发笑时,一只手伸了过来,银丝的手套在面前闪闪发亮,在指之间有一支小圆竹筒。
“绍延那里有我们传信的鸽子,”等他接过手,容天音只说了一句便重新回屋去。
夜离捏着手里的书信一时愣住在原地,他不是蠢笨的人,明白容天音要他办的事,只是前面一般重要的事情容天音极少交给他去办。
细想来,也许这是第一次。
容天音似乎对他们后来的这砦人并不信任,很多事情都是交给了戴弦。
前面心里有不服,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以前他觉得跟着王爷,那才叫做成大事,男儿该呆的地方。从容天音一出现后,他就几乎时时刻刻的跟在身边保护,很多东西都没有得到实际的发挥。
在见识到容天音的能力后,他渐渐明白,像王爷这样的人物为何会对她如此念念不忘。
美貌固然重要,他想,王爷看重的是王妃的能力吧。
秦执在乎容天音,爱她,不仅是因为这个,还有别人所不知道的一个原因。
和容天音在一起,他可以轻轻松松的活着,心里边总是温暖的……
……
和神隐家族作对,同等于找死。
可偏偏有这么一个叫容天音的女子,去挑起这根刺,刺激血液的流失。
梁国数日,足以让众多人猜测她不好的意图。
莫说容天音有什么意图,如今他们梁国连容天音最终的意图都搞不清楚,反而让她引了神隐家族的人进来。
单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梁国头疼的。
彼时的容天音正站在门前,凝视着正笑盈盈的慕容劲,此人三番五次登门,容天音令人拒绝了数次却还是不肯走,非要见着人不可。
“要见寿王妃一面,比上天还要困难!”慕容劲笑声有些大。
容天音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瑞王请屋里坐。”
笑到一半的慕容劲有些尴尬地刹住了,连说三个好。
“备茶,”容天音手一摆,领他进了大院子的正屋。
身边有人利索的送上茶水,然后送到了慕容劲面前。
慕容劲就当真像是来喝茶似的,端起茶水就饮。
“好茶!”
啜了两口,笑盈盈地发出回味的声音来。
容天音就默默地坐着,也没有去碰旁边的茶,由瑞王一个人自导自演。
“寿王妃在梁国住得可还习惯?”言罢,左右扫视了几下,也没有看到别的什么特别的,眼神微闪,当即笑道:“让寿王妃住这样的地方实在委屈了,本王到是有一个好地方,只是不知道寿王妃肯不肯赏脸。”
容天音回头看了他一眼,“瑞王的地方,我们可消受不起。”
“怎么会消受不起!像寿王妃这样的人,只怕是那地方配上。”
“多谢瑞王盛邀。”
目光扫视着容天音冰冷得近乎刻板的面容,瑞王夸张地皱起了眉,“怎么本王听闻的寿王妃与现下的寿王妃很不一样?难道是传闻有误?”
容天音对他的不正经不矛理会,在她面前打太极的人,她向来没有耐心应付。
当下,她身一起,冷冷抛下一句,“如果瑞王没有正事商谈,恕不相陪,送客。”
“哎哎,本王马上说,马上说,寿王妃请坐请坐!”
陪着笑脸的瑞王马上摆正自己的态度,终于知道这女人的难以应付了,比那柳芙还令人头疼。
“瑞王请说。”
重新坐下的容天音正正经经地道。
瑞王无法,只能硬着头皮道:“是这样的,寿王妃也知道梁国皇室的情况,父皇的意思是将招待寿王妃的差事交给了本王,若是让寿王妃不舒服了,回头本王也会非常不舒服。”
容天音终于挑了下眉毛,对他并不正经话相当的不满意。
与慕容劲坐在这里,就相当于在浪费时间。
有那样的时间,不由去好好研究自己的药。
“那是瑞王自己的事。”
“怎么会是我自己的事?这次本王来,就是想请寿王妃配合配合!”
好笑的话听多了,但头一次听到这么好笑的。
容天音扭头扫了他一眼,再次起身。
“等等!”
瑞王揉着额头,赶紧将人拦住,“寿王妃可得听本王把话说完,本王知道在五年前,太子曾经进过褚国……”
说到此处,瑞王朝容天音挤了挤眉,模样有点滑稽。
容天音道:“所以呢。”
“寿王妃是聪明人,不会不知道本王的意思。”
“我对皇室斗争不感兴趣,瑞王还是请回吧。”
“咦?难道寿王妃不想报当年的仇?”瑞王突然伸手一拦,眨了眨眼,俊颜溢出几许笑意。
容天音瞥眼过来,对他的亲近相当不舒服。
这个人绝非是表面那么简单,他故意亲近自己,必然有什么后招等着自己。
进门就给她说一大堆有的没的,完全没有放在重点上。
“皇室的剧毒秘术确实是了不起,瑞王今日用在我的身上,似乎有些不妥。”
在瑞王收回手的那时,容天音突然冷冷冒出了一句话。
瑞王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容天音一手反剪住一手压在桌子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外面的人听到里边的动静,立即出现在门前,看到里边的情况呆了呆。
容天音一手扭着他手向后背,一只脚正踏在他的屁股上。
纵是瑞王脸皮再厚,被人用脚踩着屁股被人欣赏着狼狈的样子,脸不禁一热。
“喂喂,本王不过是不小心弄洒了些东西,你这样不好吧。”
一个女孩子家家,动作这么粗俗,实在难看。
容天音从身边拿过一瓶子,笃地一下放在他的面前,伸手一拍他的脑袋,将他的视线扭过来看着瓶子。
“知道这是什么吗?”
慕容劲认命地摇头,发现自己连这个动作也没法做,只好道:“什么东西?”
“毒死一个人不难,让一个男人无法使用男人该使用的东西,更容易。”
语气轻缓,却令下面的慕容劲身体狠狠一抖,这话听着凉飕飕的,而且还含着某种歧义。
慕容劲吓得脸色煞白,容天音这个人绝对会那样做,没有人不敢不信她。
“有话好商量,不用这么狠吧!”
“瑞王放心,我容天音还没有那么蠢,在梁国杀死皇子,我还能逃得出去吗?”
“你说得对,所以,还是赶紧放开本王……”
“但是让瑞王快活的本事还是有的。”
瑞王:“……”
此刻的慕容劲觉得比吃泥巴还要苦逼,容天音这话分明是在说,不打算放过他。
慕容劲眼神突闪,身子也猛然一动,衣袖转想要来个泥鳅翻身。
哪里知道身后的容天音早就有所准备了,当下,松开了手,瓶子一抖咣当的一下打破在慕容劲的脚下。
一股扑鼻而来的香味袭来,慕容劲不小心一吸,呛得直咳嗽。
连飘起来的粉末都吸了进去,那感觉相当的难受。
梁国皇室对毒药的了解并不少,使用的盅毒也占达高数,方才慕容劲靠近容天音的那刻,就已经刻意的散下了药虫粉,引盅入体。
“咳咳,你这是什么东西。”
容天音瞧着瑞王狼狈的样子,勾唇冷然一笑:“当然是好东西!”
慕容劲脸色顿时发黑,从容天音嘴里吐出来的好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解药。”
“瑞王不解释一下今日的行为?”
慕容劲顿时觉得自己被坑了,“什么行为?”
“哧!”
容天音将手中的死虫子弹到桌子上,不大不小的灰色虫子,看着毫不起眼的,却是可以控制人心的盅虫。
顺着容天音的动作看见桌上已然死透的虫子,慕容劲这一次眉头真正的紧蹙着,“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容天音冷冷抛下一句话,退开了一步。
“连火都烧不死的东西,再厉害的武功都伤不了它,你怎么会……”
“瑞王是想说,我区区凡尘肉体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如此无敌的虫子,虫子再厉害总归是虫子,与人相比,它还是差得远了。所以,下一次希望瑞王的手段能够高明一些,别让再让自己珍贵的东西给糟蹋了。”
“你……”刚要说话的慕容劲突然觉得眼前一晃,脑袋相当的浑浊。
容天音将桌面的死虫子用杯子一划,将其收入杯中,盖上放稳。
回头见瑞王摇摇晃晃,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晃走出去。
看着慕容劲摇晃着走出来,戴弦第一个上前,低首道:“王妃,是否要善后?”
容天音手一摆,“这人的身份不一般,现在我们还惹不起梁国。”
从容天音嘴里听出这些话,戴弦一愣。
仿似看穿了戴弦的想法,容天音凝视着拐弯的出口,慕容劲已经消失在那头了,“我们不是神仙,惹了一个神隐家族足以让我们有一壶吃的,在上夷国,我们纯属是侥幸。但我们不可能每一次都这么侥幸,梁国不是上夷国,他们梁国之内的体系不同,蛊毒世家的聚集地。毒我可以一人应付,但你们不能。”
戴弦沉默了。
也许是因为前面嚣张的容天音影响他们,所以在听到容天音忌惮梁国时,他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容天音说得没错,梁国的体系与任何一个国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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