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静姝随着艾丽丝再次见到王宗超时,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仍然泛起一种说不出的荒谬之感。
只见王宗超豁然披上了一身白大褂,手持两根针灸用的金针,在一间临时借用的简陋民房中替一群渔民治病。
他的治病,在普通人看来颇为神奇,只是用手中金针在每一位病人身上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扎上几针,那病人在片刻之后就会作呕连连,呕出一些带有某种形似蚂蝗,或只有米粒大小,或已经长到比大拇指更粗的怪虫,每一条怪虫的表皮都像饱满的紫葡萄一般,竟都吸满了满肚子鲜血。
王宗超一直都气定神闲,但出手极快,甚至左右开弓同时替两位病人治病,在他身后,足有四五名医护人员轮流为金针消毒及时更换,但还有些忙不过来。以他的超高效率,几乎平均每分钟就可以治好二十多名病人,一小时就能治好上千名病人。一边治病,他还能一边指点病人一些呼吸吐纳,强身健体的诀窍。
在屋外,闻讯前来求医的民众络绎不绝,自有几十人的医疗小队负责接待、维持秩序、作初步诊断、并宣讲防治血吸虫的知识。
初看时只是对于王宗超突然客串大夫感到有些荒谬,但再细看就变成惊异、骇然。作为一位金丹级剑修,张静姝完全可以看出来,王宗超的针灸之所以这么神奇,关键只是因为他借手中两把金针注入一缕缕细如游丝的剑气,沿着病人的手阳明大肠经、手太阳小肠经、足阳明胃经等等与肠胃肝脏相通经脉,游入病人肠胃肝脏之内,绞杀寄生虫。事实上王宗超哪怕不用金针,隔空发出剑气也能做到,之所以用金针只是稍为减弱惊世骇俗的程度而已。
说来容易,做来极难,张静姝实在难以想象王宗超究竟是怎么做到让普通人脆弱的经脉、内脏也能承受他的剑气注入,让病人毫无半点痛苦、不适,而且还能jing准杀死病人腹中所在位置及大小都各异的每一条血吸虫。这种匪夷所思的剑气控制程度,才是真正可以做到杀人不见血、杀人后无法被检验出任何痕迹,甚至可以随意控制被杀者的死亡时间,让被杀者连自己死了都不知道的绝高剑术修为。
如果更形象地形容王宗超的剑术境界——有一个笑话,笑话中三名刀客比刀,最终以某位能一刀阉了空中飞舞的苍蝇的刀客的刀法为最高。按照这个标准,王宗超如今在轻描淡写间表现出来的剑法,就是属于“能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给你肚子里的蛔虫做绝育手术”的级别。
要知道,在华夏剑修中,张静姝几乎是除了紫媛仙子之外修为最高的一个,平生总以为整个华夏之内,除了紫媛仙子以及一贯道修成“千剑观音”的莲空之外,无人有单凭剑道胜过自己的可能。先前她虽然被王宗超轻易压制,但大抵也只是认为对方力量远强于自己而已,却没想到,如今对方随意出手,显露出来的也是自己难能企及的逆天剑术修为。
这几年来,长剑中下游流域血吸虫危害甚烈,许多重病患者个个面黄肌瘦,挺着青筋暴绽的大肚子,晃荡着腹水,其状惨不忍睹。但即使是这些患者,在王宗超几针之后,也将血吸虫连同腹中积水尽数吐出,肚子恢复正常,jing神为之一振。
哪怕有些病患不是血吸虫病,比如长年瘫痪,求上门来,王宗超也照样以简单一针贯通淤积的经脉,让其恢复行走能力。
许多人无疑已经将王宗超视为药王爷菩萨华佗转世,在外头烧香有之,跪拜磕头有之,但王宗超都不理这些,只顾治病。
张静姝之前就听说了,王宗超这两天来昼夜不停为人治病,一处病人全部治完,就立即换另外一个地方,这样算来,王宗超如今至少已治疗了三四万名病人。但王宗超不是去查吸血事件的线索吗,怎么又当起名医来?难道是他临时抱佛脚,为自己弄个好名声,但这又能起多大用处?而且也不大符合他的一贯风格。
但同来的艾丽丝却似乎半点都不感觉奇怪,似乎感觉理所当然,很自然地上前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王宗超手上不停,笑了笑问道:“你能帮我感应血吸虫病患吗?”
“我不是很清楚,不过这种东西应该算是传染病的一种,我尽力试试看……”艾丽丝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我刚刚得到瘟神符印不久,用起来还不纯熟。现在也只是大概掌握了怎么感应疫气而已。”
“那就不用急,反正我手头还有很多病人,你先休息一下,喝点水。”王宗超也知道艾丽丝这段时间不眠不休东奔西走阻止疫情爆发很辛苦,于是马上召唤她坐下。
“那我就在你这里休息一下了……”十天半个月不睡对于艾丽丝现在的体质其实不算什么,但频繁运转神力却是极为耗心劳神的事,所以艾丽丝很快在王宗超身边一张躺椅上闭眼半卧,进入冥想养神的状态。
随后,王宗超又对张静姝说道:“我妻子这几天心情不好,无心思理事,所以这些天就由我暂代她接管红十字会。如今只是义务诊治,不留名,不市恩,不争香火,数ri之后即会自行离去,张仙子只管放心。”
“那些失血而死之人,与血吸虫有关?”张静姝也不愚笨,清楚王宗超不会无的放矢。
“是与某种特殊的、类似于蚂蝗的魔化血吸虫有关。这种虫的幼虫状态与普通血吸虫没什么两样,容易混淆,但可以成长到极大极凶的状态。”王宗超平静地回道,他这个发现虽然很关键,但对于撇清阿卡朵的嫌疑却没有太大的作用,除非能够证明阿卡朵与这种魔化血吸虫完全无关,所以他也不多说。
顿了顿,王宗超又道:“即使不算魔化血吸虫,此地血吸虫也是危害甚烈,受害者何止百万,而我只能在此地逗留数天,治不了几个人。我走之后,还望张仙姑能够在有暇时稍为施以援手,代为救治这些病患。”
“我?”张静姝一怔,一时未能反应过来。
“正是。以剑气替人清除体内虫患,不过需掌握一些微末技巧罢了,且初时需小心谨慎,先替身体健壮者医治。张仙姑jing于剑道,若有心习练,两三年内,必能做到娴熟自如,更胜于我。”王宗超淡然一笑,“若张仙姑肯答应,必然是千家福祉,万民之幸,我先替此地百姓谢过张仙姑了。”
“你……肯教我?”
听在耳中,张静姝一时实有百味俱陈,茫然无措之感。她心知王宗超所说的“微末技巧”绝非他所说的那么简单,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jing微剑气cāo纵,即使放龙虎山也属于不能传外姓的核心典籍之一。而且这种技巧还胜在能够救人,可以在救人中修习而非在杀戮中磨炼,足以让因修剑而杀xing过重的她得到有效中和,令心境趋于圆满,而且顺便还能起到万家生佛,壮大天师教在民间威望的奇效。
这种好事,张静姝怎么都想不到王宗超会随随便便就抛给她。本来即便如此,但为天师教威严以及自己的自尊心考虑,她也不会接受。但偏偏王宗超明显不是在向她市恩,而是以一种为民众请命的姿态向她提出请求,让她无从拒绝。
结合这两天与艾丽丝相处的情况看,张静姝也能觉察对方虽然一身凶诡煞气,但却明显是古道热肠之人,绝非凶邪之辈,所以沉默片刻之后,她才叹息一声说道:“王先生行事可谓身正不怕影邪,不过有些小人难免从中挑拨陷害,你与夫人可要小心了。”
虽然张静姝心知王宗超与阿卡朵多半不会是这等丧心病狂,随便跑到别人山门附近杀人屠村,一次xing将龙虎山茅山派都得罪干净的疯子。但她也清楚南方zhèngfu以及一贯道中有不少人巴不得马上将这些事坐实在王宗超身上,正在不惜一切代价推波助澜,就算不能将他永远留在龙虎山上,也要大大败坏他与北方zhèngfu的名声。
王宗超闻言只平淡回道:“事情既然不是我等做的,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如今流言蜚语已在修道者间广为流传,对王先生不利,故我天师教为此发帖,邀王先生与夫人于两天后前来龙虎山一聚,在诸多修道门派面前一证黑白,纵然不能就此查明真凶,也能还王先生与夫人一个清白,顺便也可将贵公子接走。”张静姝说完之后,郑重递上一张做工考究,透发着独有的符箓气息,绘有龙虎之图的邀请贴,又特别强调道,“无论有多少人从中推波助澜,混淆视听,我都担保天师教定会以事实为凭,若无确切凭证,绝不会妄下定论,冤枉好人。”
“我会与我妻子依约前往。”王宗超不动声sè将邀请贴接过,又问了一句,“我儿子现在过得还好吧?”
张静姝点头道:“自然完好无损,贵公子天赋绝佳,又对道术颇感兴趣,这些天来,已经学会了几手小道术。”
“我儿子顽皮好动,这就麻烦诸位了。”王宗超说完这句话后就没有下文,但救治病人的速度却明显慢了许多,剑气也由隐蔽内敛转为明显,将如何将剑气化为锋芒不露而又无孔不入的柔丝、如何循经脉游走而不损经脉、如何探知血吸虫所在、如何化柔为刚绞杀血吸虫的关键都显示出来,不时还以传音入密的形式,向张静姝点明其中诀窍。
张静姝在旁足足观摩了大半个时辰,直到眼前一批病人全部治好后,才以一种满怀敬意的姿态向王宗超郑重行礼告退。
“呵呵,看来你气场真的挺强。才教会她一点东西,这原本傲气十足的女道姑就对你变得前倨后恭起来。”此时艾丽丝也已恢复了大半状态,睁开双眼,银灰sè的美眸透着一股和煦笑意。她对于华夏门派中“秘笈”、“秘法”的概念还没有多少清楚认识,自然不明白王宗超所教的东西究竟意味着什么。
王宗超也笑了一笑:“这是一种绞杀血吸虫的有效方法,不过目前在整个华夏,也只有拥有深厚剑修底蕴的天师教有可能掌握,教给他们方法,自诩名门正派的他们就非要在ri后代劳,何乐而不为?”
这句话是一句实在话,王宗超教会张静姝的意图,还真是仅仅为了以后有个免费的义务劳力代劳而已。至于此举是否会被看成是在讨好天师教,或者张静姝会不会用他所教的东西反过来对付他,根本就没被他放在考虑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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