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航最后一个从船上下来,走到舷梯上便看见许衡在同张建新争执。
“不行,张大哥,这钱我不能拿。”她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船员兄弟们拿命换回来的,我只是坐在一边看而已,什么力都没出。”
张建新表示不以为然:“你参加演习了,是船上的一份子,船长说这钱有你的份,就有你的份。”
“那我找他说去。”
许衡习惯性地一跺脚,扭头却差点撞到王航身上,男人声音低沉道:“找我说什么?”
他换了衣服,淡蓝色的衬衫长裤,休闲中透着几分正式,显出十足的斯文气——许衡当场便看愣了。
张建新冲王航打了个手势,忙不迭地逃离现场。
空荡荡的船台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若非船壳里传出的敲打声,静得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许衡往后退了半步,不敢看他,声音微弱:“我不要钱。”
王航冷哼:“嫌少?”
她猛抬起头,一双杏眼瞪得溜圆,似声讨似控诉,拒绝为自己辩护。
王航垂眸与之对视,眼神清亮透明,嘴角有丝淡淡的笑意,不作言语。
许衡感觉自己的血槽瞬间就空了,磕磕巴巴道:“反正这钱我是不会要的。”
王航笑开了,大步走到前面去。
船员们早散光了,车间里只剩下印巴工人爬上爬下,大声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英语。
许衡环顾四周,终于还是转身追着王航问:“去哪儿啊?”
他斜睨了她一眼:“吃饭。”
许衡抬手看表,正是午饭时间。
王航头也不回:“这里制度很严的,吐痰吐口香糖都要挨鞭子,你可别跟丢了。”
全身的血流又开始往头上涌,许衡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像个害怕迷路的孩子。
王航腿长,走起路来很快。他明明知道身后有人,却没有放慢迈步的频率,似乎根本不担心对方是否跟得上。
许衡赌着一口气,坚决不像上次在甲板上那样,宁可小跑着被遛,也没有开口让他慢下来的意思。
两人就这样一个走、一个追,很快便出了港口区。
九月的新加坡依然天气闷热,尽管城市里的绿化率很高,许衡还是被热出了一身的汗。
好在王航带着她走了没多远,便进入一条蜿蜒小巷,曲曲折折直通山顶,沿街有很多旧式的骑楼。
许衡替客户办理过移民手续,知道新加坡的房价有多高。这种房子被称为“店屋”,顾名思义便是前店后屋的意思。
尽管从正面看起来,它们大都四五米见宽,可入内之后则别有洞天:一家店屋的深度至少是宽度的三四倍,直通后巷。屋内分割为楼梯、房间、走廊、厨房、厕所,中部还会留下天井。天井中养几盆花草,配一张茶几,很有“大隐隐于市”的意味。
当年华人下南洋,辛苦赚钱之后的第一件事都是买地盖房。能有这样一间祖屋,不仅意味着安身立命的开始,更是家族事业的起点。
许衡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的房屋,脚步也不由得放缓了——这些“店屋”早已不是商业街,明显是属于大家族的住宅区——独门独栋带小院,住在里面的人起码要千万身家起跳。
不远处,王航在一所挂着“黄宅”匾额的宅院前站定,回身冲她点了点头。
“到了。”
许衡气喘吁吁,既犹豫又疑惑地问:“到哪儿了?”
他不着痕迹地勾起唇角,理所当然道:“吃饭的地方。”
随即抬手按响了门铃。
一个扎着羊角辫,肤色略黑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从屋子里出来,看到栅栏外的王航时,明显眼睛一亮:“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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