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运业的利润巨大,风险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价值千万美金的巨轮,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倾覆沉没,即便是小小的货损,也要扯上货方、船方、代理方等诸多利益相关人和保险公司。
对于这样的大企业来说,严格管控签字程序无可厚非,任何违规操作都需要有人背书。
许衡刚才的提议只是用来堵赵秉承的嘴,如果执业资格认证失败,再扯上伪造证据什么的,她真有可能吃不完兜着走。
想到这里,许衡愈发觉得头疼,也没有心思与王航继续应对下去。好在驾驶室里正好有事,派人叫走了船长。
他临走前,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许衡忍不住打哆嗦。
从台湾驶往新加坡的路上,会经过东沙群岛。
晚饭时,餐厅里很热闹,船员们都在兴致勃勃地商量手电、网兜一类的事情,听得许衡懵头懵脑。
宋巍见她一脸疑惑,好心地解释道:“台湾人喜欢玩鸽子。信鸽比赛通常得用船把鸟儿带着,从高雄出发,到东沙群岛再放掉,让它们自己飞回来。具体怎么回事也没人清楚,反正船一到东沙附近,晚上就经常能抓到鸽子,很好玩。”
许衡眨眨眼睛:“抓到之后呢?”
“吃了啊。”敦厚的二副一脸理直气壮。
许衡刚喝了口汤,听到这里差点喷出来:“吃了?”
宋巍莫名地看着她,意思是“不然呢?”
在海上待久了,缺乏娱乐活动,也不能与外界的联系,任何小事都能成为全船人的节日。
看着一帮大老爷们举着手电朝天空照,时不时还真有一两只鸟儿落到甲板上,而后一大群人会兴奋地蜂拥而上,放血拔毛——场面着实壮观,以至于许衡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被颠覆了。
如果是在岸上,她肯定会说这是侵犯私产的行为,鸽子也并非野味,怎么能被这样扑杀食用,或者仅仅只是为了娱乐?
可如今是在海上,船员们有自己的消遣方式、习惯传统。她作为一个外来人员,又有什么资格说长道短呢?
总之,这一晚上的“长舟号”,群情激奋、杀生无数,简直沦为了“鸽子地狱”。
接下来的航程中,许衡并非因为道德洁癖而不吃鸽子肉,而纯粹是因为吃恶心了。
南大洋的主权虽然各个国家都在争,但实质性的冲突还是集中在个别岛礁上,商船航线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接下来两三天的航程里,许衡经常往驾驶室跑,却单见张建新和宋巍,还有年轻的三副轮流值班,很少碰到王航。
不知道为什么,她也觉得稍稍松了口气。
在一望无际的洋面上,天气晴好、无风无浪,驾驶室里从早到晚都只有一两个人值班。许衡的出现增添了不少热闹,大家聊起天来也多了些话题。
高频上偶尔会出现其他船只的呼号:“中国船,中国船”。
值班的人此时便会接到另一个频道,和对方聊上两句。
有时候是渔船,有时候集装箱船或者散货船,驾驶室里却都和“长舟号”一样,是如出一辙的寂寞。
还有几次,频道上出现的不是中文,而是口音各异的英语。
但只要是在附近的船舶,都会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聊。
或许因为,船员的寂寞只有船员能懂。
张建新喜欢问对方是哪里人,有几个孩子;宋巍喜欢问对方有没有女朋友,长得漂不漂亮。当然,所有人都不会忘记问彼此收入如何。
08年金融危机之后,航运业大萧条,船员收入今非昔比。但相对于岸上的大多数人来说,这还是一个非常有“钱途”的行业。
但是,从另一方面讲,船员不可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漂在海上。休假时收入全无,在船上出生入死的薪水摊到每一天,其实并没有那么惊人。更何况,他们在船上是24小时待岗,小时工资更比不上一般白领的加班所得。
每一个光鲜亮丽的表象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甘苦辛酸,这一点再次在许衡眼中得到证明。
船到麦克岛的时候,意味着离新加坡不远了,据说这里也是经常闹海盗的地方。
“长舟号”上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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