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安拿着绢布细心地擦拭泛着寒光的剑刃,这把剑虽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但是义父所赐,其意珍贵胜过任何名剑利器。
周绫进屋,被剑刃反射的烛光晃了下眼,扫过丈夫认真的神情,她什么都没说脱下了罩衣挂在榻边的衣架上。原先她是有想过嫁给从伍之人会出现习性不合的情况,如今看来她这丈夫虽是习武之人,但作派并不粗豪,有些许儒将之风,除了没事拿利器出来擦拭晃晃她的眼,旁的倒也没什么。
吴安明白闺中女子大多见不惯这个,如往常一般见她来了收剑入鞘,道:“宫中可是又出了什么事,看你这几日都没去给皇后太后请安。”
周绫摇摇头:“这几日还是少进宫为妙,裕王去了,中宫都没保住他的命。”
吴安沉默,皇室相争,血腥残忍之事也属平常,想到近日传来的消息,问道:“听说宁佛塔走水,死伤惨重,我记得二皇子不就被今上安置在宁佛塔静思己过吗,如今...”
“还不知道,据说是烧的面目全非,不确定二皇子是否不幸罹难,其实是与不是又有什么要紧,今上嗜杀的罪名已是逃不掉了。”
吴安皱眉,这样和妻子讨论朝事其实有些诡异,虽说周氏是国公府嫡出的小姐,见识不凡颇有才学也不奇怪,但妻子对朝事的关心程度还是有些不寻常,他们成亲不过两月,讨论这些事的时候反倒比正经的夫妻叙话要多的多。
周绫不觉得有异,两个人都是心思很深的人,她是不指望能过什么蜜里调油地新婚生活了,信手拔下一根簪子去挑灯花,状似无意地道:“正月里不许沐浴,如今开春了阖该好好洗洗,妾身命人准备了汤浴,夫君且去泡上一泡。”
这好不容易回归了正常夫妻相处的模式,吴安又觉得怪异,总有什么地方不对,想想这也许是内宅女子的手段,汤浴总要人在身边伺候,不是要贤惠地送通房给他便是要试探他是否好色了,想通这点吴安便道:“我习惯了一人行事,无须人伺候。”
“这怎么能行?”周绫笑得温婉贤惠,“伺候夫君是妾身的本分。”
吴安面色平静,实则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到,他上一次听到这么豪放的言辞还是在十岁那年,脸圆的和团子一样地许莲眨巴着眼睛对他说:“哥哥,我们去凫水吧...”
看着呆愣脸的夫君面色在惊异和佯装平静之间来回变化,周绫不禁觉得有趣,身体力行地近身上前替他解去对襟的扣子,笑道:“夫君不必害羞...”
这次真的被自己唾沫呛到的吴安不淡定了,调戏这种事自然是要化被动为主动,他扫了周绫不怀好意地笑容好几眼,打横将人抱起。
一场混闹下来,周绫有些慵懒,说好的服侍自然也被丢到了一边,她卧在榻上盯着丈夫换衣,突然扯下的里衣的绸子,指着腋下三寸的一块旧疤道:“这是怎么伤的,疤痕留得这样久还未去。”
吴安就这么半挂着里衣,顺着周绫的目光扫了那处一眼:“旧伤而已,小时候顽皮而已。”说完迅速穿回了里衣,约莫铜钱盖大小的黑褐色疤痕又重新藏在了里衣之下。
许莲觉得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句话完全能鲜明阐述什么叫量变引起质变,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熙和帝发怒了,下令彻查,这怒气似乎不仅是针对二皇子的,连同没能保住的裕王一起发了出来。
因为和陈宝关系很不错,基本上武英殿有什么动静,许莲都能不早不晚的知道,一个是熙和帝不瞒着她,另一个是真除了事陈宝还需要求她救命,于是许莲接到消息第一反应往慈安宫走一趟。
太后住习惯了延望宫不愿移宫,慈安宫便空了出来,熙和帝便下旨让这些先帝的老人们都迁去慈安宫的偏殿,毕竟不是谁都有想不挪窝就不挪窝的权力的,许莲直奔了柔太妃的住所,路上打了半天的腹稿仍是有所踌躇。
这种话要怎么开口,节哀二字嘴皮一碰说来轻巧,老年丧子的打击,又要让一位母亲如何节哀?
但这场劝她再如何也得硬着头皮上,虽说柔太妃平时看着是个柔柔弱弱的性子,但泥人还有三分性呢,就怕一时经受不住刺激,做出什么报复社会的事来,再加上二皇子已经死了,柔太妃千万别出什么事,不然赶尽杀绝这几个字妥妥地就要扣在太后和熙和帝的头上了。
然而这一场劝说并没有机会发生,许莲到的时候得知柔太妃去给太后请安了,她什么也来不及说了,赶紧掉头赶去延望宫。
这种时候,请毛线的安,图穷匕见神马的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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