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进来熄了灯烛退了出去,室内骤然变暗,床榻间只余轻纱包裹的夜明珠散发的淡淡光辉。
许莲看不清他的神色,一时不知该拿什么话去接。她仔细回忆了下,自嫁他以来,他貌似还真没找过别人。
甜蜜喜悦萦上心头自不必说,脑洞又忍不住开起来。
难道她真是传说中的真爱?
可是这不合理吧,才认识多久?许莲自认没那个魅力让见过大场面的太子殿下对自己一见钟情了,难道是传说中的替身?自己和他已死的心爱之人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然后情感转移之类的。
细思恐极,许莲觉得自己不弄明白就睡不着了,推推他,措了下辞道:“殿下,臣妾自认才知疏漏,不知母后当初为何挑中臣妾嫁与殿下?”
太子为修渠之事奔走一日十分劳累,本是沾枕极眠,骤然被推醒,略感恼怒,又听是这没边际的问话,想也未想便直言道:“许是母后也和孤一样,觉着那么多女子的小像中属你最傻。”
许莲本屏息以待,结果得了这么一句,他说完便侧了个身又睡去了,她把脚抬到他屁-股边上,在踢他下去和不要作死之间犹豫了一下,脚抽回来长呼一口气翻了个身和他背对着睡去。
宣德殿,延平帝手中拿着一本奏疏,双眉聚拢,越往下读神色越差,尤其当读到最后:“臣铭人微言轻,殿下威严已不可犯,见先帝私印惴之愈恐唯有领命,修渠之程行之如荼,圣旨未下,臣自听凭殿下行事以来夜不能寐,寝食难安,此番上疏扰乱圣听,不胜惶恐,望圣宽恕”,延平帝将手中奏本往前一掷,奏本砸在门上掉落在地,纸页自中分裂。
“孽畜,真是反了。”
贾任躬身将奏疏捡起放到书案一角,劝道:“陛下息怒,龙体要紧。”
“朕要如何息怒?那封折子留中不发便是朕的态度,他可倒好,拿出先帝的私印来逼迫官员,置朕于何地?”
贾仁眉眼未动,挑出重点提醒:“奴才愚钝,可是殿下幼时先皇所赐的那方私印?若是,先皇遗物,意义非凡。”
这话不说还好,延平帝一听怒容更甚,何止是意义非凡?本朝以孝治天下,他若驳斥太子凭借私印所做下的事,就是不敬先帝,这逆子就是捏住了这一点,才敢这样放肆。
贾仁点到为止,不再调油加醋,转道:“陛下看了一晌午的折子也该歇歇了,三皇子的风寒今方有了些起色,陛下可要去瞧瞧?”
胆大妄为的逆子哪有乖巧可爱的幼子来得贴心顺意,延平帝略想了想便点头同意。
翊桦宫后殿,桐言在淑妃耳边说了什么,自延望宫回来便守在三皇子床边的淑妃立时回寝殿换了一身莲青绣竹的素色罗裳,褪了脂粉钗环,只淡淡地施了层粉,显出几分憔悴又有一种不施粉黛的韵味,再次回了后殿,从宫女手中接过巾子将所有宫人挥退。
延平帝看见的就是淑妃为了爱子无心装扮,连自己进来也无知无觉,专心为床榻上的孩子换着额头退热的巾子,延平帝走过去,手搭在淑妃的肩上,轻声唤道:“娇娇。”
淑妃霍然起身,转头望见延平帝,惊异委屈的神色转瞬变为哀戚与绝望,未语泪先流,嘴唇轻颤着嗫嚅一声:“陛下……”
延平帝心中怜爱之意更甚,又添冷落数日的愧疚,目光移向床榻上两颧通红,烧得小脸皱成一堆的三皇子,道:“沣儿如何了?”
淑妃也不用帕子,抬手抹去满脸止不住的泪,哽咽道:“昨夜退了热,也能吃下点粥米,太医说今日若不烧起来,不日便能好了,臣妾守了他一夜,今晨又烧起来了……您说他那么小个人,怎么受得住……”
延平帝揽过淑妃肩头柔声劝道:“爱妃莫要太过伤神,许是沣儿命中该有此劫。”
淑妃停住抽泣:“若是劫数,我这做母亲愿意替他承受,可恨却是*、沣儿这样的年纪最是需要精心,夜里半点吹不得凉风,若不是守夜宫女开了一夜的后窗,沣儿又怎会受此等苦楚?”
延平帝一惊:“竟有此事?那宫女现在何处?”
“那宫女护住不力,臣妾本欲以宫规处置,皇后娘娘近日置了佛堂为殿下斋戒一月,见不得血腥,命宫正司拿了人行了二十笞贬去秋离院做苦役。
秋离院是被废黜的宫妃待的地方,这惩罚虽重,比起她害皇子重病的罪责还是太轻,太子都已大好,皇后尚且为他吃斋祈福,沣儿还在病中,对犯事的宫女却如此轻轻放过,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才会如此区别相待……延平帝皱了皱眉,碍于是皇后终究什么都没说。
恰在此时,三皇子的眼珠动了动,淑妃惊呼一声唤着“陛下”,延平帝急急命人宣来太医。
太医赶到,施了几针,又指挥宫人扶起三皇子灌下一碗汤药,如此折腾一番三皇子脸色的红晕退去,太医对着延平帝一作揖拱手,贺道:“热已是退了,能否痊愈臣还需再延察几日。”
延平帝颔首,命众人退下,亲自坐在床边握起三皇子的小手问道:“沣儿现下觉得如何了?”
“儿臣觉得好多了。儿臣不孝,害父皇母妃为儿臣忧心。”因为病弱声音显得有些奶声奶气,延平帝慈爱一笑,为他提了提被子:“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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