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恩终于明白,不管安默拉是神还是人,只要她向自己呼救,那么她的剑一定会出鞘。
因为无数年来,阻隔着她们的从来不是那段失去的记忆,而是虚掩的心门。
围绕着祭坛的灵魂之流中传来混乱的气息,原本寂静流淌的黑水下浮出气泡,细小的乱流形成漩涡,波浪铸成水墙挡在莲恩的面前。水中孤岛般的祭坛上,斯洛终于放开了压制安默拉的双翼,她失去支撑,跪伏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从水底传来的震动让她异常不安。
“我不知道除了神还有谁可以做到……”斯洛转身,从安默拉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微光明灭的翅膀与离地一厘米的黑袍,“你看,她已经变成了当世的圣剑。”
这句话的另一重意思是,你看,你将战争带到了大地之上。
除了约书亚之外的所有圣剑都有着锁链束缚,因为他们不属于当世,不被神所钟。神现在想要握紧俗世的王权,所以她选择王者之剑。
假如神选择了战争呢?
“你想让莲恩取代曙光的约书亚吗?”斯洛看着由灵魂之流形成的坚固结界,忽然回过头,将安默拉从地上拽起来,“她握住了王权,而你用战乱来削弱王权的力量……”
如果帝国统一,那么王权将会是空前强大的。但是如果帝国因为战争而分裂,那么曙光掌控的力量就被分散了,她的圣剑将流失力量。至于战争带来的创伤,在安默拉与神的博弈间,又有谁会在乎呢?
两人的视线接触,斯洛冷漠中带点试探,而安默拉就像灵魂之流一样静默中潜藏漩涡。
斯洛目光微寒,一字一句道:“不,不止如此……我差点忘了,你还握着审判之剑。”
灵魂之流动荡不安,战争之剑的气息越发危险。红色宝石剔透无比,倒映出莲恩年轻而美丽的面孔,随着宝石的皲裂,这张面孔一次又一次分化裂变,悲伤的、痛苦的、满足的、安详的……混乱的情感与灵魂之流里混乱的灵魂们一样,有着破坏力,却没有分辨力。
安默拉的目光毫不避让,苍白的唇角甚至一点点浮出笑容,她喉中发出痛苦而微弱的呼声——
“救……救我。”
斯洛猛然回头,伴随着这声呼救落地的,是破开乱流直逼而来的战争之剑。白色双翼“哗”地张开,在战争之剑与之接触的瞬间擦出无数散落的羽毛。斯洛顺着剑势往后退去,瞬间就被逼到祭坛边缘——他在大天使状态下并不擅长战斗。
而在强烈的剑光保护之下,地上的安默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曙光想用王者之剑结束战争,走向统一的王权……”斯洛闪避着剑芒,背后双翼的颜色逐渐变深,“而你想用战争之剑削弱王者之剑,再用审判之剑重定王权,最后再夺取王者之剑……到底是比她多算了两步。”
安默拉喉咙像是火烧般疼着,张口就咳出血,血腥味让战争之剑越发亢奋。
她垂着头,栗色的长发打着柔软细腻的卷儿,斯洛甚至从她声音里隐约听出一点笑意:“猜猜看,黄昏与黎明的预言书里藏着什么?”
一半夜色昏黄,一半晨曦微光。
从安默拉的双手上浮出不同颜色的模糊色彩,像是雾霭,又像是光,幽深与灿烂并存。两种颜色交接的地方有一扇门,模糊不堪,但是传出古老深涩的气息。浩瀚无垠的世界被这双布满伤口的手握住,那两团模糊不清的色彩逐渐展现出真实面貌——星云。
斯洛第一次变了脸色。
安默拉松开手,这团星云悬浮半空,中间的门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周围的灵魂乱流都镇定下来。
这时候祭坛对战争之剑的压制已经很明显了,那颗红宝石上的裂纹越来越多,有着不同表情的混乱面孔也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莲恩很容易迷失掉自我,完全变成一把剑。
两边陷入漫长而紧张的僵持。
“你还在打众星之墓的主意……”斯洛的声音越发低沉了,“看来门格尔根本不明白自己放出了什么样的怪物。”
安默拉毫不在意他的言辞,她抬手擦了一把嘴角的血,任那团星云悬浮空中。
此时战争之剑恰好发出崩坏前的刺耳悲鸣,一块极小的红宝石碎片“嗖”地划过斯洛的侧脸,留下一道血痕。就在斯洛分神抵挡战争之剑的时候,安默拉忽然高声颂咒——
“匍匐尘埃却妄断神灵,汝等有罪!”
神国里无数天使唱起虚无又飘忽的歌,伴随着古老乐章亮起的是施法平台上的咒文。这里禁锢了神的力量,却无法禁锢人的力量,半透明的立体魔导公式瀑布般从祭坛上空降下。纯金的施法平台以那团星云为源头,逐渐由半透明走向具象化,弧面的符文屏幕像双翼般在安默拉背后展开,恰好又在她面前严密地咬合。
演算,拆解,重组,迭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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