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朝廷的大人们在考虑何事,若释放达达回归胡奴岂不放虎归山,让胡奴壮了势力再来欺辱我朝?那这场胜利又算什么?”
“如此软弱,我朝威严何在?今日有胡奴无价讨俘,明日便有西夷挥刀犯西,日后南蛮东夷皆为兵祸,届时如何应对?皇上又有多少公主可和亲?”
“听闻户部左侍郎弹劾睿王爷穷兵黩武……”
“可笑,当下之兵尚不能抵挡胡奴之军,若是再为裁减,如何应对?”
听到这里,林曦点了点头,忍不住自然自语道:“或许侍郎大人捧着四书五经,讲着圣人子曰便能教化胡奴,可不战而屈人之兵。对了,又或许家中有位天仙似的千金能倾城倾国?”
林曦的声音挺小,刚好够旁边的老先生听到,老人家一口茶还含在嘴里,闻言那张脸有些扭曲。
“左侍郎的千金倒是有,不久才刚牙牙学语。”
林曦挑了挑眉,“潜力无穷。”
“你这孩子。”老先生失笑地摇了摇头。
“以皇上之英明,定然不会采纳如此谬论。”
“自是如此,不然岂非令天下有志之士失望,令战死于沙场的将士骨寒?民心尽失不远矣!”
“展兄,慎言。”裴轩低声劝了展姓书生一句。
展书生脸色微变,待要坐下,最终还是摇头道:“我等今日聚于京城,不过是为了来日能够入朝为官,造福于民,可若朝中前辈皆是如此,还不如不做这官。”
林曦坐的远,看不大清楚裴轩的表情,但他知道定然不会好,这些话曾经的林青也是百般教诲他。
举着茶碗的手微微摇晃,看着碗中茶叶起起伏伏,林曦浅笑着不着急喝下。
“这书生倒是颇有气节,可造之材。”老爷子赞道。
林曦闻言,微讽:“却不知道他的脊梁能否一直挺下去,十年后,不,五年后可还说得出这话来?”
老先生面有诧异,似乎对林曦小小年纪说出这样悲观的话来感到奇怪,接着又横了他一眼,沉声道:“莫以己之无能度他人之坚持,君子气节犹如翠竹之身永不弯折。”
林曦没再说话,心里却是一动。
“展兄之言,深得我心,若是今日这番言语能够传入朝堂,有所影响,也不妄我辈一片拳拳爱国之心。”继展书生之后,又有几位表达自己的不愿同流合污碌碌无为的志向,换来多方赞赏。
接着便听到又有人说:“不过朝中无银,却是事实,军资耗费极大,也无法抹去。”
立刻有人冷笑一声道:“军资消耗,自有定数。然国库空虚,纵观之因,诸位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人人皆知。去岁一起江南贪污案,落马官员无数,那市口的血迹可还未抹去呢,钦差大臣回朝,国库立即有银,何为?”
“可怜忠义林大人,冤死狱中,幸而留下手书,将那罪证交与钦差大人,方能沉冤昭雪。裴兄,你为林大人之徒,定是知之甚详,可否为诸位详解一番,好叫我等瞻仰大人高义。”
此书生话音刚落,书生们便立刻应和着。
林曦看着裴轩拱了拱手,口中说着“不敢,不敢”,但在众人请求下还是站了起来,又谦逊地朝周围再次一一叩手,然而那笑容在看到林曦的这一刻,忽然顿住了。
只见他的师弟此刻面无表情,眼睛一眨不眨地直直看着他。
虽心虚,但裴轩还是扬起了亲切的笑容,正要对林曦稍加安抚,却突然看到林曦面无表情的脸上微微地一笑,抬眼望了望天,接着张嘴无声地对他说:师兄,爹在看呀。
裴轩的身体顿时一僵。
裴轩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赞扬了林青的品格后,又说着些缅怀,沉痛的话语,接着告罪坐下。
交好的书生不解地唤道,“裴兄?”
裴轩摇了摇头道:“老师清风亮节,自有后人评价,我说地再多又有何意?只有沿着他的路走下去,才不负老师之所托。”
“裴兄所言甚是。”
裴轩坐下后顾不得其他,立刻抬头看了看林曦的方向,然而后者已经离开了那个位置,只有旁边的一位老者朝他笑了笑。
林曦走在街上,有些漫无目的。
天色不早,临近晚膳时分,不过他还不想回去。
他知道,今日这样的文人聚会并不会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裴轩也一定参加过多次,瞧那故作谦逊又轻车熟驾的样子,他的爹怕早已成为了他惯用的踏脚石,成全了他的名声。
林曦不高兴。
“少爷,要不要回侯府?”
顾海在他身后小声地问道。
林曦摇了摇头,忽然停住脚步,他转头问顾海:“你爹还在淮州?”
“少爷您没让他离开,他哪能走?”
林曦点点头,“也该让你爹上京了。”
顾海立刻笑道:“多谢少爷,不过爹说了,少爷若不放心,他还愿意待在那里,还说横竖都过去了,不着急。”
这是劝着他稍安勿躁。林曦心里明白,不再多说什么,不过却已经打定主意,他还是要亲自回去一趟,至于怎么回去,他还得好好想想。
有些东西,在见了裴轩之后他就不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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