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托着下巴,“刘师傅真真不愧是做了这许多年的,我只知道这玉能戴能佩能摆着,其它的就是两眼一抹黑了。刘师傅既是回了金陵,也是合该咱们有缘。只是不知,你好好儿的苏州不待,为何非要还乡?不是我说,咱们金陵这雕玉的地方可没有。”
刘万全叹了口气,又将自己回祖籍的缘故说了一遍。
薛蟠听了一下,跟张德发说的差不多。叹了口气,命人拿出一块儿玉料来,“这个刘师傅瞧瞧能雕出个什么来?”
刘万全自然知道这是考校自己,忙躬身道:“这里头是什么样的还不好说,须得先行开了出来才行。”
“既然这样,你拿了回去,三天,不管雕出什么来,都来见我。”
“是。”
薛王氏对于薛蟠要开办玉坊的事情并不支持,“我的儿,咱们家大业大的,就是之前你父亲留下的产业,还不够?何苦再去费心做这个?况且,咱们家里金楼不是就做着头面首饰?”
薛蟠笑道:“我也就是先有个想头,多少事情还没成型呢。玉坊并不是单做首饰。等我把事情都理顺当了,再跟妈说。”
薛王氏不死心,劝道:“不是我要拦着你,蟠儿你想,弄个玉坊跟开间铺子可不一样。那本钱要多少?弄出来的东西又往哪里卖?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的。”
薛蟠剥了个栗子放到嘴里,“妈,做什么简单?老祖宗刚开始的时候,能知道什么?还不是慢慢摸着来的。妈,你放心,风险太大的咱也不做,啊!”
薛王氏叹了口气,要说儿子要争气,那是好事。不过她到底是个妇人,平日里只在内宅里,所想所求的,倒是平安稳妥为主。依着她,薛家的家产不少了,别说薛蟠和宝钗这一辈儿,便是再有几辈子,也吃喝不尽,何苦再去折腾呢?
三天后,薛蟠看着一枚纹路精美,手法细腻玉佩,笑了。
不过只刘万全一个,这玉坊肯定是弄不起来。母料从哪里进,匠人从哪里请,还得再细细规划了才行。
叫薛四安置了刘万全一家子,薛蟠觉得自己雄心万丈,除了金山银山,往后自己还能弄座玉山出来!
日子过得挺快,转眼间便到了年底。薛蟠身为族长,难免要比别人更加忙乱些。
因往京里送了信,说了自己要开玉坊的打算。过了年儿,徒凤羽从京里遣了两个人来。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一个叫崔亮,一个叫赵方。俩人长得都挺平常的,若是扔到人堆里,大概就是找不到的那种。
“王爷说,薛大爷年纪尚小,让我兄弟两个好生跟着薛大爷。”
薛蟠面上露出诧异之色,“这是怎么话说?我这么大人了,还让王爷操心不成?”
崔亮赵方飞快地看了一眼对方,都垂着眼皮不语。
这话薛蟠说得,他们却是不好接口。两个人当初都是跟着徒凤羽来过金陵的,知道自己主子对这个商贾出身的少年很是照拂。见过两个人相处的情形,崔亮赵方对薛蟠能这么说话也算是见怪不怪了。要是换了两个人,难免就要觉得薛蟠太狂妄了一些。
瞧着俩人低眉顺眼的样儿,薛蟠心里一时也拿不准,这徒凤羽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是要在自己身边儿安插两个眼线呢,还是确乎出于本心要这俩人来保护自己?要是前者,这么明着来?要是后者,这,这,这到底为了什么嘛?
脑子里乱成了一团,薛蟠索性甩了甩头,爱咋咋地吧。为了脑袋,王爷大腿要抱牢!
其实徒凤羽也确实没什么安插眼线的念头。要真是有这个心思,那多少个人都能安插进来,还能不叫薛蟠察觉一丝一毫。不过,不知道怎么着,想起来薛蟠那个偶尔会得瑟的小样儿,就觉得这孩子往后少不得要得罪了人。先遣了两个人过去照看着些,倒也是好点。
展开了薛蟠写来的信,徒凤羽总有一种庆幸,庆幸看信的时候没有喝水。不然,那水都能喷出去!
薛蟠继承了原来的那个呆霸王狗爬似的两笔字。那字写得不小,真真正正的大字,一张信笺上头盛不下多少。简简单单的一封信,说了两件事,足足十几张纸。
徒凤羽有个琴棋书画样样都行的爹,他自小为了讨得永淳帝喜欢,在这些方面也多少有涉猎。他的字乍看之下圆润俊秀之中带有一种飘逸之感,但用永淳帝的话说,“一笔一划中皆暗藏着遒劲清健”。
这么一比较,徒凤羽对薛蟠拿两笔蜘蛛爬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想,索性决定过一两个月将自己身边儿一个名叫程紫溪的门客送到金陵去,好歹看着那小奸商念些书。
又想起薛蟠心中用斗大的字暗示自己把给他妹妹的教养嬷嬷忘了,笑着叹气摇头,却还是拿起笔来,给自己远在扬州的堂姐舞阳郡主写了封信。信才装好了,又觉得不妥,索性命人叫了程紫溪来。
舞阳郡主乃是徒凤羽的叔父信王嫡女,永淳帝的亲侄女,如今正随着丈夫定远侯秦慕天住在扬州。
这一天舞阳郡主听说堂弟徒凤羽遣人来访,忙命人传了进去。她与徒凤羽关系不错,看了信中所写,堂弟要两个当初王府陪嫁的嬷嬷送人,不由得很是诧异。她是个聪明人,心里虽然疑惑,还是很痛快地选了两个规矩好的,交与了程紫溪带走。
不过背地里却悄悄地问自己的丈夫:“你说凤羽是个什么意思?这教养的嬷嬷,无非就是个些小姑娘们用的。难道是他看上了谁家的姑娘?信里说的含含糊糊的。”
秦慕天拉着郡主的手,笑道:“你一向精明,怎么忽然傻了?凭他什么意思,两个人罢了,给了就是了。”
舞阳郡主点点头,“也是。”
又见丈夫没穿官服,只一身儿湛青色蜀锦长袍,问道:“今儿没去营里?”
秦慕天如今任着忠武军节度使,就屯驻在扬州。
“老林前几日病了,去瞧了瞧他。”
秦慕天口中的老林,便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两个人一文一武,难得是脾气秉性相投。林如海欣赏秦慕天为人磊落坦荡,秦慕天却是因家里几代从武,对林如海这个前科探花很是佩服。
“林大人如何了?”
秦慕天重重叹了口气,“没什么大事,我瞅着,不过是心病!”
他是个粗人,说话直白,“年初时候,体仁院总裁甄士仁参奏老林治下不严,所辖淮南盐场出了盐民动乱一事。要说起来,体仁院虽是总理江南一带大小事务,却与盐政毫无相干。盐场便是真有盐民闹事,也当由盐场外驻军平息。偏生那姓甄的插了一脚,事后不说请罪,反倒告了老林一状。老林自然也上了折子自辩。谁知道圣上怎么想的,就那么各自申斥了一回,就算揭了过去?倒叫姓甄的得意了。”
舞阳郡主看看屋子里,只两个丫头是自己的心腹,并无外人。忙劝道:“这话老爷心里想想便是了。”
秦慕天一仰头灌下半盏热茶,将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我是瞧着老林可怜!江南盐政一职,折了的官儿海了去了。他如今尚能支撑着,我佩服!可他也够可怜了,夫人没了,膝下连个儿子都没有,就一个姑娘,还远在京里。你说说,这人……唉!”
舞阳郡主摇摇头,也是长叹一声,“可怜呐,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都没有。哪怕是女儿能在跟前尽尽孝,也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太累,明天再扑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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