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锦程一脸的苦涩,独自在县衙后院的书房内徘徊。
被家里发配到绥县仅仅三个多月,调令现在就已经下来了,这在大元官员的升迁中算得上前所未有的快速。不得不说,自家老爹想退休的心实在够急切的,这里面要是没有他的手笔,想想都不可能。
不过能这么快申请调令至少也说明这段时间他的成绩是得到肯定的。毕竟今年绥县的秋税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一季的税赋甚至超过了以往两年的总和!而且马头山的匪患为琼海一难,历届知府都有向上面递折子,请求支援,年年缴,年年患,在朝堂上都已经小有名气了,虽然这个匪患的程度有些失实,却也是的确真实存在的。可就在不久前,被他掌管的小小绥县给拿下了!换一纸调令也是足够了的。
只是,就是因为想到这个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这个成绩到底有多少水份,这里面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一到绥县,他立马面对的就是令所有县令头痛的秋税征缴工作。绥县并不是富硕的地方,再加上地处偏僻,天高皇帝远,更有李、白、乌、杨四大乡绅合伙把持县政命脉,几十年时间结成的同盟,哪有那么好突破?
想到当初无从下手的烦闷,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会浮现出一道娇小婀娜的身影。
谁说女子享清闲?谁说女子不如男?那女子就能从一桩小小的后宅事件开始,帮他谋划了一出各个击破的精彩戏码。当初若没有取得乌夫人的支持,就不能先后瓦解乌杨两家,以及后来得到包括李家和白家的支持。
要是没有她,恐怕到现在。那个秋税都没办法缴上去。
至于马头山缴匪之功,他受得有些脸红。当初全凭着一股救人心切的劲头,蛮横的冲过去的,到头来人家什么都做完了,他只不过赶上前去帮着打扫了个战场。甚至押送俘虏的工作还有很大一部分是风云商队的人帮的忙。
这一切算起来都是那个女子的功绩。
无论是出神入化的新奇绘画手艺、还是奇思妙想做出的糖果糕点,又或是美观实用还舒适的皮鞋……如此兰质惠心心灵手巧,如此非同一般的赚钱本事。桩桩件件组合在一起。若不是他亲眼所见,实在没法与一个乡村女子联系在一起。这是怎样的一个奇女子啊!越是相处就越被吸引,仿佛那小小的身躯里潜藏着无数的秘密。
正是那些未知。激起了他一步一步的探寻之心,可是正当他已渐渐沉迷,深陷其中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原来连这个资格都没有。
那晚车厢里模糊的身影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是那样的霸道无忌,仿佛向所有人宣示着主权。可这些并不是能成为让他退缩的理由。只是人家那浓浓的保护欲,以及铁血的手腕实在是自己不如的。更何况当时她就那样躺在他的怀里,毫无芥蒂的接受他的保护。
像她那样奇特的女子,他确实是配不上的。
墨锦程苦笑了下。他有声名显赫的家世,有出众倜傥的相貌,自小聪明伶俐。学识非凡,向来是多少人家向往的如意郎君。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躲在一角自怨自艾的感叹有自己配不上的女子。
明日就要离开这里了,墨锦程总觉得有些恋恋不舍,似乎有份放不下的牵挂。或者自己应该上门去告个别的?
可自己又还有什么立场?他冒领了属于她,于她却一无是处的功绩,她收下了他回赠的厚礼,这原本就是一场心照不宣、互不相欠的交易。
“哥,怎么还没睡?明日可还得早起赶路呢。”望着书房长久不熄的灯火,墨香心里也不好受。
“香儿!你,你也没睡?”墨锦程被背后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惊了一下,回头看见妹妹有些被撞破心事的无措。
“这不见你这里还亮着灯嘛,是不是有些心事未了睡不着啊?”
墨锦程看着妹妹明媚的小脸上略带促狭的笑有些不自在,“明日就要离开了,自然还得想想有没有拉下什么,都像你这么没肝没肺啊!”
“哎,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死活不走那一趟,到现在心里又放不下,何苦来呢?”
妹妹这是话里有话啊,人小鬼大,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墨锦程心虚的瞪了一眼,“快去睡了吧,女孩儿家家的,说的都是什么话!看来是该回去让母亲好好拘一拘性子了。”
“嘁,哥哥别老是欺负人。你心里想着还不能让人说!”墨香嘟噜着嘴满脸委屈,不过转眼又嬉笑着道:“哥你放心好了,明日定会得偿所原的!”
说完这一句,墨香咯咯笑的望着他。
墨锦程有些恼羞成怒,这小丫头真是宠坏了。随即又摇了摇头,自己还真是失败,这点儿小心思连自己妹妹都瞒不住。不过一听到明天会得偿所原,心莫名的漏了一拍,是那么回事吗?是他心里所想的吗?
看着哥哥亮晶晶望过来的双眼,墨香蹦到嘴边的话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哥哥还是早些睡吧!”
……
县衙院子里的泥地在车马的践踏下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一个个笼箱整齐的被码放上马车,仆妇丫头满院子的穿梭,忙忙碌碌的。
墨香已经被安置进放了暖笼的马车里,顶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萎靡不振。伸手揭开车帘一角,冷风嗖的一下就钻了进来,让她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扑在脸上的冷气却是很提神醒脑。“小姐,外面天冷,把帘子放下来吧,小心呛了风着凉!”小丫头忙不迭的过来放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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