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二少不过是个傻子,不懂人事,也没有长性,做事自然是凭着一股傻劲,来得快,忘得也快,他不过是瞧着童楚楚的样貌生得好,一时入了迷,但隔几日不见,便什么都无所谓了。
黎氏听了她的话,也觉得有点道理,便道:“但愿如此。贾老夫人能看住她那个傻孙子,别再闹出什么笑话来。”
晚饭后,黎氏特意找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理由,把沈月尘给留了下来。
因着白天的事,黎氏在心里对她稍有过意不去,只想着自己该亲自把童楚楚离开的消息告诉给她知道。
沈月尘有孕,可以说是给朱家的一份大礼,而今儿,她把童楚楚送走,虽是迫于无奈,但也是为了她着想。
身为婆婆,黎氏并不想刻意地讨好沈月尘,那样的表现会让她觉得有失颜面。不过她的确想让沈月尘高兴高兴,不为别的,只当是为自己过去的一时糊涂而做出一个小小的弥补吧。
院子里一旦出了什么事,那些丫鬟婆子们就会议论纷纷。下人们总是喜欢添油加醋地讲故事,把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和偏见,全都夹杂进叙述之中,然后随意胡说一番。
黎氏不想有人替自己传话,只想把这件事亲自告诉给她,看看她的反应如何。
沈月尘其实远比黎氏想象得还要消息灵通,她身边的丫鬟,如今想要打听什么,都能分分钟办妥。
这一切,并不在于打听的手法有多厉害,而是,因为她是朱家大少奶奶,腹中又怀着朱家期盼已久的孩子,所以,没有人敢不把她的话,她的吩咐不当做一回事。
沈月尘早就知道,黎氏送走了童楚楚。不过她并没有表露出分毫,安然自得地享受着黎氏这份难得的示好。尤其是当黎氏开口和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故意惊讶地模样,完全骗过了所有人。
许是,在朱家生活得时间长了,和黎氏相处得久了。沈月尘觉得自己的演技,真是越来越进步了,虽然没人给她表扬和赞许,但她还是默默地在心里肯定了自己。
想来,孙嬷嬷一定把之前两个人交谈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黎氏。
黎氏听了那些话,心里一定会有想法的,可能会觉得她很大度,也可能会觉得她很犀利。
再还没有怀上这个孩子之前,沈月尘试过了各种各样的方法,想要的讨得黎氏的欢心。可是,到头来都是白忙活一场。
现在她怀上了孩子,可以轻而易举地改变黎氏的态度,不用再费神费力地表现什么,只要吃好睡好,就能让所有人都感觉到满意。
想到这里,沈月尘不禁勾了勾嘴角,望向黎氏柔声道:“您突然把楚楚姑娘送走,不会是因为我们俩下午的那场交谈吧?”
黎氏有些勉强地笑了笑:“我确实是不想让她扰了你的清净,而且,原本也打算留她多住,如今,正好趁着贾家的事,把她打发回去也好。”
黎氏不愿意把话题引得太深,只想避重就轻地谈一谈,让沈月尘能领一下自己的情就行了。
沈月尘眉头微挑,手中的绢扇不经意地摇了摇,静静道:“说来也巧。楚楚妹妹居然偏偏被贾家的人看中了。”
黎氏微微垂眸:“可不是吗?如果若是别人的话,只要人品忠厚,我也愿意成全一件美事。”
沈月尘闻言只是笑,却不答话。成人之美,自然是好,只是千万别一厢情愿,好心办坏事。
说实话,光是这件事,她还不能去领黎氏的情。
毕竟,为了童楚楚,她着实心烦了一阵子,而且,她知道童楚楚和贾家这门亲事,不会这么轻松地结束。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就在童楚楚离开朱家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贾家又派了人过来,依然还是那个不讨人喜欢的钱媒婆。
她此番上门,不是为了求亲,而是正好相反,她居然是来喜帖的,送的是贾家二少贾献东和童楚楚的烫金喜帖。
不过才两天而已,钱媒婆就把自己从头到脚换了一身新行头。绸缎的衣裙,纯金的首饰,还有更浓更香的脂粉。
她一脸得意,把喜帖交到孙嬷嬷的手里,含笑道:“这是贾老夫人命我给朱夫人送来的。”
孙嬷嬷不悦地瞥了她一眼,结果喜帖一看,顿时神情一变,愣了愣,方才开口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钱媒婆笑得一脸得意,露出满口黄牙,只道:“正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缘分到了,拦都拦不住。楚楚姑娘这会可是交上好运气了,想必,朱夫人若是知道了,也会跟着一起高兴的。”
孙嬷嬷的脸色很是难看,顾不得和钱媒婆多说,连忙转身回了屋里。
黎氏看见那张喜帖的时候,气得脸色涨红,只把那张喜帖扔在地上,质问孙嬷嬷道:“你是怎么办的事?你不说派船把她送回去了吗?”
孙嬷嬷也是一头浆糊,理不清头绪来,她明明安排了马车,也安排好了船。
“奴婢不知……许是,楚楚姑娘上船之后,又出了什么事情,也说不准呢。”
也许是她突然改变了主意,也许是她突然不想走了,中途下了船……
黎氏盯着地上那张红红的喜帖,心里越想越窝气。
童楚楚怎么可以嫁进贾家?童家怎么会同意这门婚事?可是眼下,喜帖都送过来了,由不得她不相信了。
黎氏拍了一下桌子,道:“你去给我问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嬷嬷连连点头,心里也满是疑惑,连忙让人叫住正要离开的钱媒婆,将她请进门房的小屋里问话道:“这门亲事是谁允下来的?楚楚姑娘现在人在哪里?”
钱媒婆见她气势汹汹地模样,不禁别过脸去,满是不悦道:“你们朱家的待客之道,真是越来越好了。我前两次上门,好歹还能有口茶喝呢?可是今儿过来,别说是茶了,连个座位都没挨着呢,就被直接请了出来!这会,又把人圈在这么个小屋子里,看你这架势,还要严刑逼供不成?”她说完,挺起胸脯,对着孙嬷嬷道:“我今儿是来替贾家办事的,不是过来受审的。老娘一天好几十两的买卖要做呢,别耽误了老娘的财路,坏了老娘的兴致,惹得老娘说些不好听的,惹忌讳!”
如今,朱家府上有沈月尘这个孕妇在,很多话说不得,很多事做不得。
孙嬷嬷见她这么多废话可说,忙从荷包里掏出几枚碎银子拍在桌上道:“你想要银子,这里就有。不过,你得先说明白了,这门亲事到底是怎么成的?”
那钱媒婆本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人,这会见有了好处,立刻换了一副表情,软下语气道:“我就知道,嬷嬷您是个明白人,体恤我赚得都是辛苦钱啊。”说完,伸手把银子全都拨到手里,低头略数了数,便道:“敢情您还不知道呢?这婚姻大事,自古就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啊。楚楚姑娘和贾家二少情投意合,两家长辈们也都看着满意,再有我这个天生巧嘴这么一撮合,哪还能有不会成的事啊?”
孙嬷嬷闻言脸色一沉。
两家都同意了,那么童家和黎九娘也都同意了。
钱媒婆深知,贾家和朱家不合,忍不住又多嘴一句道:“楚楚姑娘这会可是替你们朱家争了面子了。贾老夫人不知对她这个准媳妇儿多少上心呢,这会,虽然还没正式过门成亲,那人已经提前接过去了,好吃好喝地待着呢。小日子过得甭提多舒坦了。”
原来,柳州的黎九娘一接到女儿的信,就立马改变了主意,亲自前往德州。
童楚楚虽被送上了船,但她拿出银子收买船夫,结果还是留在了德州。
黎九娘匆匆赶来和女儿会面,正巧被客栈老板听到些许耳风。那客栈老板卖了消息给贾家,贾家便立刻派人来请她们母女二人进府小叙,如此一来二去地,童楚楚和贾家二少的这门亲事便就水到渠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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