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似笑非笑,响在头顶,阿茉心中一颤仰起头去。
树冠撑开了密麻交错的枝桠,而在上面的阴影中,阿茉看见了一只只蝙蝠,睁着血红色的小眼睛倒挂在树上,正盯着她看。
“咱们找了这么久,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其中一只蝙蝠张开嘴竟然笑起来,阿茉第一次见到蝙蝠会笑,毛骨悚然。她想逃开,可身体仿佛定住,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说话的蝙蝠飞下来,幻化成人形落地,他穿着一身黑大衣戴着黑色高帽,眼睛细细眯着,两颗獠牙露出嘴角。
吸血鬼……?!
戴高帽的年轻血族上下打量瘫坐在树下的少女,金色的长发凌乱不堪,脸颊沾满污泥,全身脏兮兮的像一只在泥地里滚了几番的小麻雀,只不过那双水蓝色的大眼睛倒是吸引人得紧,最重要的是……
“嗯……”血族深深吸口气,赞叹道,“好香的血味儿……”
“迟疑个什么,赶紧带走吃了吧,”另一只蝙蝠飞下,化成一个高挑的女人,她扫了一眼满脸惊恐的阿茉,语气轻慢,微微挑了眉,“哦呀……这张脸,看来传言还是真的呢,爱芙小姐,想不到你也有这一天啊,枉费‘e’替你受了你离开前犯下的罪,哈,那家伙几百年都没流过血了,我还以为他永远不会受伤呢,如今……”
女人后面的声音阿茉没有听清了,她望望头顶大树间密密麻麻的黑色蝙蝠,心想这是真的逃不了了,况且,她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女性血族把她胳膊拉起来,见女孩眸中光渐渐暗了,低头笑道:“等等,先叫我尝一口,我可是想念许久了……”
女性埋下头,阴影盖住了阿茉的脸,阿茉耳边仍是雨声,哗啦啦地冲刷她的意识,对方粗鲁地扯开她脖颈上原本已经松散的绷带,“唷,第一次已经没有了啊,真可惜……”她轻笑着抚摸阿茉肌肤上红肿的牙洞,舌头舔了上去。
阿茉浑身过电一般胃里一阵翻搅,好恶心,她努力挣扎,头顶枝桠间倒挂的黑色蝙蝠闪烁着红色的眼睛齐齐盯着她,血族将她箍得更紧,獠牙扎上——
“不……”
她闭上眼前,一只鲜红的蝴蝶翩跹飞过。
哗——
仿佛是强大的光阴魔法一瞬间施展出来,时间被定格,而在下一瞬,不可直视的血红光芒宛如地狱红莲灼灼燃烧,从土壤里喷薄而出爬上树干——数以百计的蝙蝠被火焰冲刷尖利嘶叫着,眨眼间焚化为灰烬,光芒从树叶间四射出来震开光波将四周的树林吹得骤然抖动,滚烫的热气将雨水蒸腾成云烟。
“什么……?!”女性血族抬起头睁大眼睛,指尖灼痛,她低下头看见自己的手指正从之间开始焦枯焚化,尖叫着松开金发少女后退着,回头望去,空荡荡的雨中森林中——自己同伴的身躯爆裂焚化为无数血色蝴蝶飞散。
阿茉软在草地上,眼睁睁看着女性血族的血肉极快地被分离为一只只美丽的鲜艳蝴蝶,它们从从她的身躯中密密麻麻如洪水涌出,在雨幕中翩飞散开,尾巴熠熠流泻出点点火星,随着飞翔的轨迹消失在空气中。
森林那么快就静了,烟幕朦胧,树叶落着水珠。
阿茉仰起脸,大树的枝干已经光秃一片,豆大的雨珠啪啦啪啦砸在她脸上,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转瞬过隙的幻觉。
“阿茉。”
她将视线一寸寸下挪,四周深绿的树林因为大雨而笼罩薄薄暮霭般的灰色,不知何时男人已经站在她面前,他一身黑衣,苍金色的发梢因为浸湿而显出银白的色泽,滴落雨珠,贴在他轮廓分明的脸颊上。
他没有表情,那双暗金的眼眸静静注视她,一只鲜红的蝴蝶无声落在他肩头。
阿茉看着他,他的大衣没有扣,里面是白色衬衣,血迹浸在上面,因为行动他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他也是湿透的,她看见他脸颊上不正常的晕红——他的高烧还没有退。
她坐在原地,有些呆,所有的疲倦与痛楚源源不断袭来,一直压抑的恐惧与委屈在他出现的那一秒直接将她击溃。
好害怕。
她真的……好害怕。
少女忽然间冲进他怀里,呜咽哭出声来。
钝妖有片刻的怔忪,她湿透的身子冰凉,全是血迹和泥巴,埋在他怀里剧烈颤抖如失了羽翼与父母的幼鸟,她在哭,嚎啕大哭,一抽一抽的。
人类很渺小,很脆弱,他们摔一跤就会流血,稍不经意就会那么死去。
她是人类,而他的手在前一刻刚刚瞬杀数以百计的同胞。
小姑娘攥紧他胸前的衣襟抽泣,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尝试着将双手放在她身上,轻轻地,抱住她柔软的身体。
“阿茉,没事了。”
他不知说什么,只能唤她的名字,没有意识到那是多么地低沉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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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俩都感冒了?正好,一个屋子不用传染了。”
小屋窗帘全部拉开,暴雨过后数日都是大好的明媚天气,赫莲穿着翡翠色的旗袍摇头叹息,将药端过来,“起来,把药喝了。”
金发小姑娘躺在床上艰难呼吸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把棕色的药汁咽进去,好苦,她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喝到一半实在喝不下去,小声问道:“请问,有糖吗?”
“你觉得钝妖这种大男人家里会有糖这种东西吗,安茉小姐?”赫连耸耸肩,独属东方人那美丽韵致的脸庞上尽是无奈,“赶紧喝下去吧,要不然他回来了会对我发脾气的。”
提到他,阿茉心里一跳,有点拿不住碗,心不在焉地把后面的喝掉。
阿茉最开始醒过来时都已经是那晚过后两天的事了,赫莲已经在旁边看着她,在森林里走一遭发了高烧一身伤,又累又饿,起来后喝了粥好了许多,吃完药又蒙头大睡,再醒来三天就这么晃过去了,始终没有见到他。
掀开被子看看自己,身上多处伤口都涂了药,稍微严重一点的都包了绷带。
“那个,赫莲小姐。”
“嗯?”东方女人笑眯眯的坐在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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