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爷子看着陈米花的眼神很复杂。
“为什么?”
陈米花面容一抖,微微有些扭曲,她想发怒,却又想大笑,这截然不同的情绪让她向来慈祥富态的面容此刻看起来狰狞而恐怖,“为什么?江平,你居然还有脸问我为什么。”
江老爷子也就是江平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缓缓道,“米花,我知道你怨我。”
“是,我当然怨你,我为什么不怨恨你,当年如果不是你向我许诺会娶我进门,我怎么会一等就是三十年,三十年啊,江平,你知道我是怎么度过的么,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和那个女人相亲相爱,而我呢,我就像见不得光的情妇一样,一直到她死了,”陈米花说着哽咽了声,她在来之前,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对于老爷子立遗嘱的事情也毫不惊讶,她做好的心理准备,今天要把一切都做个了断,这些年来的委屈,羞辱,痛苦,统统要说出来,她不想哭,不想在这个人面前示弱,可泪水还是情不自禁的流了出来,“一直到她死了,我才能嫁给你,江平,你还记得当年是怎么跟我说的么。”
“你知道为了你的一句承诺,我承受了多少,父母被我气死了,哥哥骂我贱,连我的孩子们,我亲生的孩子们,也瞧不起我,这都是你做的孽!江平,我恨你!我这一辈子,最恨的就是你!”
她每说一句,江老爷子就萎靡一分,是他,是他对不起她,是他害了两个女人。
“可你不应该毁了江家,毁了无忧和无愁,他们都只是孩子。”
陈米花冷笑一声。“谁让他们有你这么个好爷爷呢,要怪,就怪他们是那个女人的种。”
江老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躺倒在病床上,再不说话。
陈米花积攒了一辈子的怨念一下子爆发出来,一时间仿佛失去了力气一般,瘫坐在沙发上,眼神空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宝小宝的满月宴是在京城举办的。这是无忧和宣锦书结婚以后第一次正式露面,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说怎么就突然消失了呢。原来是待产去了,这下子便传出了不少话,有说他们是奉子成婚的,也有说那个江无忧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宣锦书,宣锦书为了宣川毓和自己的政治影响才同意结婚。两个人看似恩爱,实则面和心不合,江无忧也不过是占了个宣家少夫人的名头而已,实际上根本不被宣家承认,也有人不置可否,大多数人对这个第一儿媳还处于观望态度。
无忧自己倒是不觉得什么。反正她向来不把别人的眼光放在心上,事实会证明一切,她更相信宣锦书不会舍得让她受委屈。反倒是许欣然听了之后十分气愤,可惜怀里的大宝太过活泼好动,咿咿呀呀奶声奶气的扒拉着自家奶奶的衣服,无意识的卖萌让许欣然真是想生气也生不出来。
就在大宝小宝跌跌撞撞闹闹腾腾的迈过百日的时候,无忧得到了一个消息。江家老爷子在煎熬了半年之后,于昨天傍晚。在医院去世了。
得知这个消息,无忧先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宣锦书说的是谁,随即垂下眸子,掩下所有的情绪,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对这位老人,从年幼时的濡慕到青年时的愤恨,现在却已经觉得好遥远,遥远到,她都快记不清他的长相了,彼时她正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抱着正在喝奶的小宝,厨房里宣锦书在跟江妈妈学熬她喜欢的汤,宣锦书爱她敬她,大宝小宝可爱乖巧,她有夫有子,生活幸福,再不是那个从小就被要求学这个学那个,却无论多么努力都会被人忽视无视的小女孩。
可是不是因为一切都过去了,因为现在过得很好,所以曾经的一切伤害利用都可以被忘记?
怀中传来小宝吐泡泡的声音,无忧自嘲一笑,她才不是那么大度的人呢,何必勉强自己。
可不管怎么样,作为江子安的女儿,江老爷子的孙女儿,她还姓这个江,江老爷子的葬礼她是无论如何也得参加的。
当江无忧抱着小宝出现在灵堂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
有些人甚至忘了此时还身处灵堂,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这才惊叫出声,“江无忧!”
宣锦书不悦的瞥了一眼,那人迅速闭上嘴巴,只是闪烁的眼神依然透露出她此刻的兴奋,她是李家旁支的女儿,曾经在动车上偶遇无忧和江妈妈,所以就在其他人还在疑心自己是不是眼花的时候,她一下子便认了出来。
无忧歪了歪脑袋,显然对这个热情的“fans”有些印象,朝她抿嘴笑了笑,只不过幅度不大,这里毕竟是她爷爷的灵堂。
江二叔和江无愁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疾步上前,迎了过去,“无忧,这位是?”
江二叔的眼睛瞄着宣锦书,无忧心想二叔您装什么呢,她就不相信了,这位每天只看报纸和新闻的前工商局副局长,会不认识宣锦书。但此刻在江爷爷的灵堂上,她还不想让江家人难看。
“二叔,这是我丈夫,宣锦书。”
江二叔眼睛一亮,急忙伸手,“您好,您好,我是无忧的二叔,江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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