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钰翻身坐起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没想到沈郅会还手,更没想到沈郅的手劲这么大。坐在冰凉的地面上,薄钰捂着生疼的面颊,愣愣的盯着沈郅,半晌都没吭声。
“我娘不在身边,我就不用害怕因为我的事儿而牵连我娘。”沈郅冷然盯着薄钰,“你打我的,还有差点害死我娘的债,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告诉你,别以为我好欺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若豁出命去,看你敢不敢跟我拼命!” “你敢打我!”薄钰终于醒过神来,登时勃然大怒,“我是离王府的小公子,整个离王府都没人敢碰我一下,你竟然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还问什么敢不敢?”沈郅瞬时冲上去,在薄钰将将要起身的那一瞬,快速将其推到,继而坐在了薄钰的伸手,左右开弓就是几个耳刮子,“你不是喜欢打人耳光吗?现在让你知道,有多疼!”
薄钰不止一次打过他,但他基本上都没有还手,因为顾忌太多。
沈郅不是薄钰,他唯一的软肋就是娘亲,若是自己表现不好,或者被人指责,娘会担上教子不善的骂名。他不能让娘受委屈,自然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可现在不一样,娘不在身边,他沈郅就一条命,敢跟他横,他就让薄钰躺着爬不起来。
“救命!来人!来人!”薄钰挣扎着大吼,双腿双手乱蹬踏。
沈郅一个不留神,脖颈上顿时被薄钰的指甲挠出几道血痕,疼得他登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便让薄钰有了机会,快速将沈郅推到,连滚带爬的爬起来,双手死死捂着疼痛的面颊。眼泪星儿在眼眶里不断徘徊,恨不能将眼前的沈郅撕成碎片。
沈郅被推到,身子撞在了廊柱上,好在他不似薄钰这般娇生惯养,从小跟着娘在山里跑,论体质论反应能力,绝对胜过养尊处优的薄钰。
快速起身,沈郅喘着气,“还要再来吗?”
“你、你!”薄钰哭了,眼眶红得吓人,“我一定要杀了你!”
沈郅冷笑,一抹脖子上的血迹,目光凉凉的盯着他,“那你也得有这本事!薄钰,有本事你别提身份,咱们一对一的打,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我就不叫沈郅!”
薄钰吓得身子一抖,哭泣声戛然而止。
下一刻,薄钰狠狠拭去眼泪,“我不杀了你,我就不叫薄钰!”
说时迟那时快,薄钰发了狠的冲过来,刹那间,沈郅想起了娘亲,上次娘就是吃了这亏,被薄钰撞得差点永远瘫在床上!
这笔账,该算了!
“呵呵!”沈郅咬着后槽牙,小孩子本就身段灵巧,在薄钰冲过来的那一瞬,沈郅身子一瞥,看准了时机直接反手一推。
薄钰止不住脚,身子如同脱缰的野马,直挺挺的撞向了栏杆,疯似的扑了过去。
只听得“啵”的一声响,四下顿时万籁俱寂。
沈郅“嗯”的僵直了身子,忽然捧腹大笑,已然忘了脖子上的伤。
“来人!救命!快救救我!来人啊!”薄钰凄厉叫喊,手舞足蹈得像极了小丑。栏杆本就有空隙,薄钰的脑袋刚好穿过栏杆的空隙,脖子卡在了缝隙里,脑袋卡在外头,想缩回来却无能为力。
于是乎,黍离赶来的时候,只看到笑得瘫坐在地的沈郅,以及哭得声嘶力竭的薄钰——嗯——脑袋卡在栏杆处,只剩下肩部以下位置在蹦跶。
那一瞬,黍离噗嗤笑出声来。
到底是成年人,笑完之后,黍离没忘记这是离王府的小公子,拿刀子砍又怕砍着薄钰,何况这问夏阁的一草一木可不是谁都能碰的,必须请示王爷。
薄云岫赶来的时候,两道眉紧紧拧起,转头望着一旁恢复了淡然之色的沈郅,“你干的?”
“我可没这本事。”沈郅摇摇头,“他自己一头扎进去的,跟我没关系。”
“是你是你就是你!”薄钰哭着喊,“爹,快把我拉出去,我卡着了!”
薄云岫面黑如墨,“有本事进去,没本事出来?”
“爹?”薄钰泣不成声,“他推我的……”
“你不撞我,我能推你?你以为我会跟我娘一样,站着被你撞吗?我只是借力打力而已,这叫报应!”沈郅翻个白眼,哼哼着别开视线,不屑去看他们的父慈子孝。
他们到底是父子,而他沈郅就是个外人,到时候那爷俩联起手来,倒霉的还不是自己这个外人?
“爹!”薄钰哭得眼睛都肿了,“你听听,他一个外人跑到家里欺负我,爹,我快要被他打死了,爹,难道你不管吗?爹……”
这一口一个爹喊的,沈郅都快听不下去了。
“你这不还没死吗?”沈郅气急了,“恶人先告状!”
黍离拽了沈郅一把,“别说了,先救人吧!总不好让他一直卡着,万一卡出事儿来呢?”
“那也是他活该,他不进来,不动手,能卡着吗?”沈郅才不会同情这样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觉不客气!春秀姑姑说过,孩子不听话,揍一顿就好!”
黍离脑仁疼,再偷瞄一眼王爷的脸色,得,快狂风大作了!
“谁让你进来?”薄云岫冷问,缓步走到薄钰身边。
薄钰抽抽两下。
只听得薄云岫声音愈冷,“不知道规矩吗?”
规矩?
沈郅听得云里雾里的,扭头去看黍离。
黍离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王爷,魏侧妃、魏侧妃闯进来了!”奴才慌慌张张的站在院子里禀报。
薄云岫的手正握着栏杆,打算将栏杆掰断,听得这话,当下眯起眼眸,狠狠的剜着闯进来的魏仙儿,瞬时冷戾怒喝,“滚出去!”
魏仙儿带着婢女闯进来,脚下还没站定,刹那间身形一颤,面色白如纸。她在薄云岫的脸上,看到了腾然而起的杀气,那不是开玩笑的,是真的想杀人的眼神。
“黍离!”薄云岫冷喝,“守卫玩忽职守,杖责三十,魏侧妃身边奴婢未尽规劝之责,杖毙!”
魏仙儿骇然,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她今儿带的不是宜珠,也不是阿落,宜珠去煎药了,阿落正在受罚,是以底下人来报,说是小公子在问夏阁里哭声哀戚,好似被打了,爱子心切的魏仙儿便领着两婢女,不管不顾的闯了进来。
杖毙二字出来的时候,魏仙儿登时瘫软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瞬间寒凉入骨。
奴婢们冤屈,奈何早就被人捂着嘴拖了下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响,薄云岫狠狠掰断了一根栏杆,薄钰这才把脑袋缩了回来,然则听得方才父亲对母亲的怒斥,薄钰已然吓坏了。
他没想到,爹会杖毙母亲身边的人。
脚下发软,心里发怵,薄钰快速跑到魏仙儿身边,“娘?娘……”
魏仙儿慌张的抱紧了儿子,目光惊惧的望着站在屋檐下的薄云岫,“王爷,妾身并非有意闯入,妾身、妾身只是担心儿子。王爷,孩子是娘亲的心头肉,但凡听闻儿女有难,没有一位母亲能安然静坐,请王爷看着妾身爱子心切的份上,宽恕妾身这一回!”
沈郅眉心微蹙,仰头看了黍离一眼,心下明白了黍离为什么让他别说话。
原来这问夏阁真的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虽然沈郅并不怎么明白,杖毙是什么玩意,但他看到了婢女脸上的惊恐之色,想来是严重的刑罚。
薄云岫素来赏罚分明,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得到宽待的。
“王爷,将心比心,若是沈大夫知道自己的儿子有事,是否可以袖手旁观?”魏仙儿泣泪两行,母子两个抱头痛哭,“沈大夫爱子可以为之不惜一切,妾身又何尝不是?妾身就钰儿这么一个孩子,怎么能忍心……”
望着薄钰脸上的巴掌印,魏仙儿满脸痛苦之色,哭得伤心欲绝。
听得她拿自己的母亲说事,沈郅自然是压不住火气的,当下甩开黍离的手,抬步就走到了薄云岫身边,冷眼盯着魏仙儿母子,“你儿子差点害死我娘,你还有脸在这里提我娘的名字?你安的什么心?我娘疼我,但不会不分青红皂白!你连承认对与错的勇气都没有,还好意思哭!”
薄云岫侧过脸看他,小小的人儿,说言句句在理,字字铿锵,倒是随了她,若然有理势必据理力争。
“王爷!”魏仙儿是真的没想到,之前看似倔强但是不怎么说话的沈郅,今儿却能说出这番话来,怼得她几乎哑口无言,寻不到反驳的理由。
当然,在薄云岫面前,她还得维持自己端庄贤良的姿态,若是跟一个孩子辩理,难免有失身份,到时候王爷会更加生气,觉得她连个孩子都容不下。
“听到了,也听明白了?”薄云岫冷问。
该说的,沈郅都说了,薄云岫没什么可补充的。
那一刻的魏仙儿,如同五雷轰顶一般,浑然不知所措。
沈木兮和沈郅还没出现的时候,薄钰再胡闹,薄云岫都不会在众人面前给他们母子难堪,从来没有下不来台的时候。虽然有一次她擅闯书房,惹怒过他,但也唯有那一次。
可是现在,似乎全变了。
沈木兮和沈郅的出现,打破了魏仙儿所有的梦。骄傲得不可一世的男人,从未对她展露真正笑颜的男人,将会离她越来越远。
“听到了,也听明白了!”魏仙儿垂着眉眼,面上毫无生气,“妾身单凭王爷发落。”
“娘?”薄钰不敢置信的惊呼,“为什么?明明是他打了我,为什么娘要替我受过?是这个野小子打了我啊!”
说着,薄钰猛地站起身,顶着一张满面红印的脸,愤恨的盯着沈郅,转而望着薄云岫,“爹,难道他打我,就没错吗?”
“沈郅,道歉!”薄云岫说。
沈郅猛地一怔,“是他先动手的,我只是运气好没被打到而已,为什么要道歉?我不!”
“放肆!”黍离轻呵,“沈公子,王爷让你道歉是为你好,你赶紧道歉!”
旁人不知道,黍离却是心里明白,若是薄钰一状告到太后那里,依着太后对魏仙儿母子的疼爱,只怕是要闹出大祸来,到时候太后兴师问罪,事情可就棘手了!
“为我好?”沈郅冷笑,伸手指着薄钰,“那才是他儿子,他犯得着为我好?谁信?你信?我不信!”
“爹,你亲眼所见,这野小子蛮横无理,毫无礼数,还打我……”薄钰的脸上的确有伤,可薄云岫也看到了,沈郅脖颈上被抓得血淋淋的,那力道确也不轻。
薄云岫冷着脸,睨着徐徐站起身来魏仙儿,母子两个满脸委屈与凄楚,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把他们怎么了。
“好,爹要护着他,那我就去告诉皇祖母!”薄钰忽然转身,撒腿就跑。
“小公子?”黍离急了,这可如何是好?如果被太后娘娘知道,沈郅伤了薄钰,太后娘娘一定会怪罪,到时候……沈郅性命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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