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仙儿和黍离就在门口站着,自然听得见里头的动静,黍离下意识的抬了手,顾自笔画了一下,怎么听都像是甩耳光的声音。不过转念一想,王爷素来冷戾,怎么着也不会动手打女人吧?
“砰”的一声,是杯盏掼碎在地的声音。
黍离愕然,“王爷?”
“滚!”是薄云岫的声音没错,带着清晰的薄怒。
“是!”黍离行礼,掉头就走,却见魏仙儿一动不动,当即行礼道,“王爷有令,是以请侧妃马上离开!”
魏仙儿深吸一口气,咬咬牙转身离开。
及至魏仙儿走出小院,黍离这才放心的走开。
王爷让滚,谁敢不滚?
小厨房内。
沈郅疼得龇牙咧嘴,薄钰那一巴掌打得狠,沈郅完全没防备,是以牙齿磕破了口腔内皮,以至嘴里出血,好在除此之外并没什么大碍。
“郅儿,还伤着哪儿了?”春秀控制力量,剥了壳的鸡蛋在孩子脸上慢慢滚动,看着这鲜红的五指印,春秀说不出的心疼,恨不能替他受伤。
“就是耳朵有些嗡嗡的,其他倒也没什么。”沈郅缩了缩脖子,疼得厉害了想拿过鸡蛋自个滚,却被春秀制止,他只能歪着头疼得直眨眼。
刘捕头在旁坐着,看得也是直皱眉头,“这离王妃瞧着温柔端庄,怎么生出这么狠的孩子来?”
“呵呵,你都会说是瞧着温柔,鬼知道背地里是怎么教孩子的?我跟你说,这孩子啊就是爹妈的镜子,孩子什么德行,跟爹妈怎么教有关。你看沈大夫教出来的孩子,再看看那什么妃!”春秀气不打一处来,“简直就是天上地下,压根不能比较!”
刘捕头点点头,春秀这话倒是说得在理。
“再说了,那也不是什么离王妃,是侧妃!”春秀让沈郅自个拿着鸡蛋滚着,转身又去剥了个鸡蛋,“我可都问清楚了。侧妃是什么玩意?说白了,那就是妾!我还以为多大来头,原来就是个猪鼻子插大葱!”
装相!
刘捕头不言语,只是若有所思的点头。
春秀又开始拿着鸡蛋在沈郅脸上滚,沈郅疼得叫唤,“姑姑,轻点轻点!疼……”
“知道疼,下次就避开,这一巴掌落下,那小王八犊子老得意了!”春秀想起薄钰那小子,小小年纪总是一脸鄙夷,让人怎么看都觉得心里不痛快。再看看自家的沈郅,真是哪哪都好,就是这性子不好,太像沈大夫,凡事都是一个忍字,免不得让人心疼。
“我也想避开,这不没料到嘛!”沈郅摸着自个滚烫而疼痛的脸,“好点没?万一被娘知道,娘那脾气还不定杀上门去?”
“你娘什么都能忍,唯独你的事儿,一点就爆。”刘捕头轻叹,“回头又得整治那小公子了!上次,吓得县太爷躺床上两天没敢下来,可不敢再来一回。”
“那是他活该,小小年纪就满嘴喷粪,还什么王府小公子,嫌弃咱们乡野出身。咱老百姓不种地,他吃个屁!”春秀啐一口,“这笔账,我早晚得算回来。”
“你可别给沈大夫惹麻烦!”刘捕头没法子,只能拿沈木兮去压她,毕竟能制住春秀的也就只有沈木兮。
果不其然,这招好使。
沈郅走到水缸前,看着水面上的倒影,摸了摸自个依旧红肿的面颊,“好像消退了点,但还是能看出来!”
“这一时半会的消不了,不过你娘有药,擦一擦许是比这鸡蛋好使!”春秀道,“我去悄悄拿点?上次你娘给陆归舟上药,我都看着呢,知道放哪儿!”
“也行!”沈郅点头。
刘捕头起身,“你们别出去乱走,我去看看情况,现在真是一团糟!”语罢,疾步出门,他是捕头,不能总在这里待着。
春秀摸了摸沈郅的脸,“当时一定疼死了!”
“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回被人甩耳刮子。”沈郅撇撇嘴,许是扯动了面部肌肉,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真是可恶至极!”
“不怕,以后有的是机会!”春秀轻叹,“我们先去看看你娘。”
“陆叔叔会怎样?”沈郅乖顺的牵着春秀的手。
春秀摇摇头,“回来的时候没看到他,听刘捕头说,他们把知书放了,但知书去了何处确实不知道。咱先管好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呢!” 这个点正是吃晚饭的时候,沈郅是饿了,春秀却攒了一肚子的气。
突然,春秀眉心微蹙,拽着沈郅倒退了几步,瞧见不远处站在墙下的薄钰,这小子好似在找什么。难道是丢了什么东西?四周没什么人,就薄钰一个人,之前那个如影随形的孙贤也不在? 春秀低头看了沈郅一眼,一大一小嘿嘿一笑。
薄钰一抬头,乍见春秀在前,转身就想跑,哪知一转身,沈郅双手环胸站在那里。两人将薄钰堵在了墙根,与他大眼瞪小眼。
“你们想干什么?”薄钰不敢粗喘气,其实他想喊来着,又怕一张嘴,春秀腰后的杀猪刀直接劈下来。尽管他不太相信春秀真的会杀了他,但是他之前打了沈郅,万一他们揍他一顿,就算喊人也是来不及的,还不如拖延时间,等着孙贤回来。
“你身边的奴才呢?”春秀问。
薄钰抿唇不说话,视线落在沈郅的脸上,红肿消退了些许,但是指印还是隐约可见,毕竟当时他下的狠手,用了全身的力气,自己的手尚且打麻了,何况是沈郅的脸。
“哟,狗腿子们都不在呢?”春秀咧嘴一笑,弯腰冲着他眨眼,“落单咯?真是好倒霉!”
“我是离王府小公子,我爹是离王,你们敢……”
“敢不敢不是你说了算!”春秀捋起了袖子,“离王府的小公子是吧?落单了还这么嚣张,你最好站着别动,也别出声,不然我这砂锅般的拳头会控制不住打死你!”
薄钰抖了抖身子,小脸铁青,“你们别乱来,我娘……”
春秀毫不客气,“水仙不开花,你搁这儿装蒜呢!打量着我们什么都不懂?你娘不是什么离王妃,是侧妃,说白了就是妾!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小年纪玩手段玩阴招,还动手欺负人!” 眼见着春秀就要招呼上了,沈郅一把拽住春秀,“姑姑,你力气大,会把人打死的!”
春秀不明所以,“郅儿,他欺负你,你怎么还心软?”
“姑姑,我说的是实话!”沈郅揉着自己的脸,“既然是我挨的打,自然是要由我打回来的。姑姑,你觉得呢?”
春秀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儿,当下让开,“来,你来!”
沈郅是聪慧的,他不敢让春秀掺合进来,如果今日自己打了薄钰,有什么事可以一力承担。那个离王惦记着娘亲,多少会顾忌着,但如果是春秀动手,后果便不可预计,谁也不能保证,那个王爷会不会放过春秀。
“你敢!”薄钰快速捂住脸。
春秀箭步上前,“小样,该还债了!”
沈郅旋即抬手,左右开弓,反正打一个是打,多打几个也是打,这梁子是结下了,今日他不找个痛快,来日薄钰也不会放过他,横竖都是一样的结果,压根没必要再客气。
薄钰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掌心里,身为离王府唯一的小公子,就算要天上的星星月亮,底下人也得毕恭毕敬的奉上。可现在呢?
其实沈郅还是手下留情了,他没薄钰那么狠,用的不是全力,他知道在薄钰的眼里,他们这些人都是贱民,所以被贱民欺负已经是薄钰所受的奇耻大辱,这对薄钰来说,比痛打一顿更残忍。
“你们干什么?”孙贤一声吼。
春秀手一松,满面通红的薄钰“吧嗒”一屁股坐在地上,登时嚎啕大哭,哭得那叫一个死去活来。
事闹得比前几次都大,这会算是证据确凿。恰是晚膳时分,魏仙儿放下筷子就直奔薄云岫的院子,人都被扭送到了院子里,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沈木兮拖着病体,沉着脸和春秀肩并肩站在一起,将沈郅藏在身后,冷眼看着满地打滚的薄钰,以及拼命哄劝的孙贤。
“娘?”沈郅探出头来。
看到儿子脸上的伤,沈木兮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从小到大她尚且不舍得碰儿子一下,谁知三番四次的被离王府的人欺负,这伤那伤,看着就心疼。
“别吭声!”沈木兮承认,打人是不对的,从小也是这么教育沈郅的,但是春秀插手了,这件事就不能怪沈郅。自己的孩子什么脾性,当娘的还不清楚吗?
何况沈木兮身为大夫,且看儿子脸上的伤,再看薄钰脸上的伤,轻重痕迹一比了然。
“王爷!”魏仙儿哭着跪在院子里。
薄钰听得母亲的声音,当即哭着爬起来,直接扑在了母亲的怀里,哭得那叫一个歇斯底里。
“跟号丧似的,他娘不还活着吗?”春秀嘀咕。
沈木兮用手肘忖了春秀一下,示意她别添乱。若是在东都,打伤离王府的小公子是重罪,一旦追究下来是要受到重罚的,好在这穷乡僻壤的,若真有什么事,只要薄云岫不追究,这事儿便不会继续发酵。
“王爷!”魏仙儿声声泣诉,“妾身再不济,那也是为人母,今日爱子受辱,妾身生不如死!请王爷看在妾身伺候您这么多年,一直将离王府打理得还算井井有条的份上,一定要为妾身做主!”
黍离面色凝重,一时半会的不知该如何处置。王爷说牙疼,连晚膳都是让人送进房间去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儿,不是给王爷添堵吗?不过折辱离王府小公子,的确非同小可,这事儿是沈郅和春秀做过头了。只怕王爷此次,不会善罢甘休!
然则房门紧闭,薄云岫似乎没有要出来主持大局的意思。沈木兮撇撇嘴,轻轻捂着胸口的伤处,不明所以的咳嗽两声,他会出来才怪!
“王爷!”魏仙儿泣不成声,“王爷,您难道真的不能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吗?爱子受辱,钰儿他离王府唯一的孩子,是薄家的子嗣,身为皇室宗亲,却被这些乡野蛮妇这般凌辱,让皇室颜面何存?又要置离王府和王爷您的颜面于何地啊?”
黍离咽了口口水,哎呦,这罪名可大了……他挠了挠脖子,凌辱皇室,那是要沙头的。想了想,黍离赶紧去敲门,“王爷,您看……”
再让魏仙儿说下去,沈木兮母子和春秀三人,就得冠上谋逆之罪了。
门被用力打开,薄云岫黑着脸站在门口,单手捂着面颊,细看之下,似有些脸肿。
“王爷,您的牙疼好些了吗?”黍离问。
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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